第29章还不懂吗
第29章还不懂吗
静凌公墓,陈千屿拿着束百合花端正的站在墓前,照片里的母亲笑得温婉依旧。她伸手抚下了墓碑上飘落的落叶,然后微笑着弯腰将花束放在墓前。“妈,我来看你了。”
一阵微风拂过,放在墓前的花瓣微微晃动,百合花的枝叶靠在照片上,挡住了妈妈微笑的脸。她弯腰将花挪了挪,记得妈妈最讨厌别人碰她的脸了。
很多时候,人们的记忆,会在某个瞬间,因为一个风马不接的念头,从而破开记忆的枷锁。那些你曾竭力掩埋的曾经,会顺着这个缺口,一发不可收拾的涌入你脑海之中,排山倒海的…倾泄而来。
记得那是深秋的夜,陈千屿披着件黑色夹克站在一栋高楼下,身边人来人往喧嚣无比,可她却觉得空荡得厉害。红蓝两色的灯光不停地交替闪烁,冰冷尖锐的光芒刺痛了她的双眼。
身着白褂的医护人员从大楼里抬出一具又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嘴里高呼着公式化的句子撞开人群,抬上车后绝尘而去。
人们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如同把滞钝的剪刀,缓慢地将她的心脏裁剪成碎片。
奇怪的是,看着痛哭流涕的人们,一向爱哭鼻子的她却半滴泪水也掉不下来,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冷静得不像她认识的那个自己。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这场弥天大火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化作漂浮在城市上空的缕缕炊烟。复又被风毫不留情的吹散,将他们曾经存在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就像不曾来过一般。
她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执着的不曾间断。声音的主人来到了她的面前,脸上神色复杂得难以分辨。他说,被害者名单已经列出来了,你去警察局看看吧。
她这才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没有多余情绪淡淡的一眼,然后转身走向了警察局。
从大楼到警局短短十分钟的路程,却被她走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警局充斥着遇害者家属的哭闹声,她眨了眨眼睛想要隔绝这一切,来回几次却只不过证明了是她异想天开。
报出母亲姓名后,警察略带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被烧掉了两个角的身份证递给她。她接过东西,清清楚楚的在完好的部分上看见了母亲的照片和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看着警察,将那张残缺的身份证退了回去,语气冷淡。“你搞错了,这不是我妈妈的。”
说罢,她转过身走到等待区坐下,面无表情的掏出手机,母亲的慈爱的目光穿过液晶显示屏与她无声对视。
照片是自己大一报道前在家照的,那时母亲拉着她说:你长这么大就没出过远门,想我了就看看照片,想家了就回来。钱不够就告诉妈,千万别委屈自己。
“啪——”手机应声落在地面,眼泪跟着从眼眶滑落。液晶屏裂开了母亲好看的脸颊,泪滴装饰了那破碎的美。
陈千屿看着摔在地上的手机,突然笑了一下。下一秒,她的头重重撞在警局的墙上。
鲜血喷溅、滴落、凝固,鲜红的血滴在白墙晕染开来,如同开在深冬的一树红梅,嫣然怒放。
她再也看不清人们的表情,听不清人们的话语,却依旧在笑,像是三月的春风。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有滚烫的泪珠落在了她颈窝,哽咽着问她为何这么傻。
再次醒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她只见到了齐凡。
她哭着拉住他说自己杀人了,满手都是血。
他冷笑着反问她,你就这样讨厌子宥吗,就连做梦也想着杀他?
齐凡叫来一个心理医生分析了一下病症,医生说她心理压力太大,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不排除会有违法或是精神崩溃后果。然后他冷哼了一声便把她一个人丢在房间。他说,陈千屿,你该好好静静。
她在病房坐了一下午,也没能等到冷静下来,却等来了一袭白色纱裙的汪烟。
后来的事情她记不大清了,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忘了是如何收下那张面额颇大的支票的,忘了那时仓惶无措的那个可怜人。
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模糊了那段记忆,和记忆里那个太过狼狈的自己。
可总有那么段记忆让她深刻得连装傻都做不到,汪烟的一字一句,她都记得。也是,那样的诛心之言,任凭她多么刻意,都忘不了。
汪烟说:“凯瑞要想打开西南市场就必须有何家的支持,所以陈千屿,不要怪他,他的身不由己你永远不会懂得。他说他愿意照顾你一生来弥补你母亲的事情,在他的庇护下,你的下半辈子便可衣食无忧、锦衣玉食了。这样的巨大的代价,于他、于我,都是不公平的。陈千屿,反问你自己,你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你母亲用生命给你换来的一世安逸吗?如果你还是接受不了的话,就拿着这笔钱走吧。与其相互折磨,不如相忘于江湖。成全我们的幸福,也放过你自己。”
然后,她从汪烟的电话里听见了徐子宥熟悉的声音。
他说:如果,陈千屿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该多好。
汪烟的话似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得她回不过神。一字一句都像刀片一样割在她心上,血淋淋的痛着。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是挡路石一般的存在啊。
说实在的,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她已经不太记得当时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可只要一想起那事,她还能在瞬间进入当时那种悲戚的心理状态之中。
自以为是的爱情被摆在眼前的现实,轻而易举的粉碎,原本被堵得满满的安全感就像被风刮破的窗户纸,凉飕飕的让她孤立无援缓不过神。
冰冷的风在僻静的墓林里似乎更加猖狂,周遭的树叶伴着它沙沙作响。
温暖的外套准确无误地落在陈千屿的肩头,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过头,她看见欧沐宸正站在身后温暖的笑着。
“你怎么来了?”
“刚出差回来想说去看看你,见你没在家所以来这看看。”
陈千屿笑笑,透着一股凄然。“你骗我。”
“好吧,我见到了你室友。”欧沐宸耸耸肩,“也知道这段时间你在凯瑞的事了。”
她微愣,轻笑着不着痕迹的叉开话题。“你这一出差就是两个月,老板给你涨工资了吧?”
“涨什么工资呀,不扣工资就不错了。”
她笑笑,鼻尖却是酸了,一时也接不上话来,两人相对无言。
“你还是那么在乎他。”欧沐宸的声音很轻,带着笃定的味道。
陈千屿愣了愣,望向欧沐宸的眼睛里闪烁着茫然无措。
“其实,我是故意的。故意申请的出差,故意这么久。因为不想给你压力,因为相信你。”他笑笑,“结果是我还是高估你了,又或者说,太低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陈千屿唇片动了动,终是低下头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