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过大年了
第42章过大年了
迎年月里，何氏家一向是极热闹的。初二是梨花生辰，初十是佟永年生辰，中间还夹着个腊八节。这些都过完，马上就该准备过年了。去年是第一年分家，自己手头不宽裕，家里头虽有佟氏留下的那点儿，却是不能动的钱，过年节吃的东西备的也少。今年家里头宽展了些，有李海歆卖簸箕和鸡蛋卖的钱儿，何氏便想着要过个丰足年。
到腊月十五一过，她便开始忙碌起来，春桃前半月大部分时候是在做针线活儿，到这会儿，何氏便让她歇着些，顺带帮着料理年货。
李海歆本打算编簸箕到小年儿呢，何氏也让他歇着些，又因村子里有的人家今儿要杀年猪，明天要修理农具，有人家要起树，好来年开春盖房子，经常来找着让帮忙。他寻思着，农忙的时候街坊们帮衬不少，这会儿也该还还旁人的情份。便就把编簸箕的家伙式收了起来。
转眼儿已到腊月二十，小年儿马上就到了。这天用过早饭，李海歆仍旧去村子里给人帮忙，何氏与春桃春兰把大案板搬到当院，娘几个叮叮咣咣的擦萝卜剁肉，佟永年和小春杏在剥着葱，准备包肉包子过年吃。
老三媳妇儿王喜梅仍是一副新媳妇的打扮，穿着在娘家做的粉绢布棉袄儿，系着青葱色绣花长裙儿，手里拎着一条子肉，从竹林小道儿上走过来，春柳远远瞧见，笑着跟何氏说，“我三婶往咱家跑得还怪勤咧。”
何氏停下手里的活计，就着围裙擦着手，往前迎了迎，扬声喊，“喜梅，你这又是干啥？”
春桃抬头看过去时，王喜梅已走到篱笆栅栏口儿，看见她手的肉条，笑笑，跟春兰悄声说，“咱三婶儿还怪大方呢。”
大年初二，一家子走姥娘家，李薇姥娘听说老李头李王氏主动让年哥儿入了谱，瞪何氏，“她这是看着文轩得了秀才，年哥儿读书又好，眼红，想讨好你。你应这么顺溜干啥？咋不撑她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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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歆出了堂屋，拐到厨房跟何氏说了两句，隐约能听到他是在和何氏显摆这些事儿。
再回到前院大伯子家中时，祭拜的人都到齐了。
转眼儿到了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李薇就被大姐春桃叫起来。院中高挂着今年新买的火红竹蔑子灯笼，红通通的，透着喜庆，院外已有响动，是爹娘已早起了身。远处已有早起的人家放起了鞭炮。
忙叫春桃，“去把你爹买的点心和柿子饼给你三婶儿拿些。”又叫春杏去搬凳子。
春桃利索的给她穿了新衣新裤新棉鞋，梳了两个小辫子。大红色的小花袄儿衬得她的刚睡起的小脸儿嫩白嫩白的，象一块刚压出的嫩豆腐。
佟永年抬起头，眼中含笑，“好。”眼中坦荡一片，丝毫看不出勉强之意。
“好！”李海歆笑呵呵把两副年画卷起来，又取了一挂鞭炮，伸手拍他的头，“好小子，好好读。将来也去考个秀才举人老爷让你娘跟着享享福……”
李王氏一直坐在长条凳子上没说话。这会儿就说，“那你快去问问。时辰还有一会儿。”
何氏看他这样，放了心。也笑，“可不是。原先说这丫头命不好。现在看来，就数她命最好。”
王喜梅笑着把手里的肉往前递，“老三昨儿去帮人家杀猪，人家给了些肉，让我给大嫂送来些。”
李薇小姨可有可无的撇撇嘴，“娘说哪家就哪家呗。”说完站起身挑帘出去，叫着梨花来，小姨抱抱。
腊月二十七旁晚，李海歆拿了新买的年画出来，准备挑两张给前院送去。李薇看那年画印得精致，色彩艳丽，形态逼真，扒着小木桌，掂着小脚看得入了神。
何氏说好。
何氏心知这小妹主意也正。怕是一般的人品她看不上，就问李薇姥娘说的都是哪家的，家境如何，人品如何。李薇姥娘嘀嘀咕咕说了半晌，何氏一一记在心里头。说等出了年界，好抽空去访一访。
李海歆大伯子见只有他们两个人来，眉头轻皱了下，看向老李头。老李头轻咳一声，看了看李王氏，朝李海歆说，“去把年哥儿也叫来吧。”
王喜梅把李薇抱在怀里逗着，听了这话忙阻拦，“大嫂，别忙活。”又说，“老三是亲弟弟，送点吃的过来，咋还能让大嫂回礼。”
佟永年扯动嘴角笑了笑。一时春兰春柳和小春杏都从北间儿出来。几人在春桃的带领下去堂屋给爹娘嗑了头。
李海歆看看何氏，何氏转身往院外走，“我去问问。”
佟永年带着梨花在院中打陀螺。抬眼瞧见何氏往前走两步，又往回走，再又往前走两步，又往回走……
晚上的时候，李海歆回家来，说前院今儿好象生了一场气，老三媳妇儿和娘拌了两句嘴。
王喜梅笑嘻嘻朝李薇走去，嘴里叫着让三婶儿抱抱，又回何氏的话儿，“咱娘那里留着呢。够吃。”
李海歆又考他，问，“那你说给梨花嬷嬷那里送哪个好。”
从这一刻起，家里就开始了许多禁忌，不许说粗俗的话，更不许说坏了、完了、死了之类的话。
腊月二十三傍晚，何氏设案摆香，贴灶君年画，送灶君上天。前一日晚上李海歆从鸡舍里挑了一只红冠大公鸡，拴了腿扔在草棚里子，何氏去抱了出来，在灶前供上豆粉团、小糖饼等四样点心，两碗清水，李海歆把早买回来的灶马在灶前烧了。
李海歆三叔也说，“前几天跟你爹你大伯商量过了。那孩子在你们家也有两年了，总不拜先祖也不是个事儿。”
大娘娘家没男娃儿，过年有些冷清，春桃几个一去，便紧拉着坐下，塞糖塞瓜子又每人塞几个核桃。仍是每人给了一个小红包，非要留她们吃早上的祭年饺子。
她嫁到老李家吃苦受累这么多年，可不是想让梨花小姨再吃这样的苦头。连带几个女儿都得细细访清楚了，哪怕穷苦些，也不要那恶婆婆。
何氏嘴唇动了动，满心的话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又一想，若是将来他真起了要走的心，让他走便是，他自有亲爹在，要走谁也说着。若是他不想走，贺府又不来找，早些入谱了，给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省得村子里头的人老拿别样的眼光看他。
李薇小姨脆生生的笑着，“对！以后事事离她远远的，让她有劲儿也没处使。”
除了做这个，又打了豆腐，炸豆腐干，炒菜吃或者煮成五香豆干做凉菜都很好。今年钱财上宽展些，何氏特意灌了菜油。李薇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在这个时空，她们往常只能吃得很少的豆油被称作“臭油”，一般的人家只拿点灯。只有象她们这样没什么钱财的庄稼户才用来炒菜吃。
佟永年放下李薇，叫春杏来看着梨花。又跟何氏说，“娘，咱去吧。”
现在乍然提起来，倒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
春桃春兰两个在一边儿陪坐着，突听这话，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子，往外走。
春桃朝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牵着她出了北间儿，佟永年已在东屋当门儿等着。一身崭新的细棉青衫衬得面色润白如玉，双眸如星。身形在烛光朦胧光影中，显得比平时里更加修长。李薇心下点评着，倒是有了几分小舅舅的气韵。
王喜梅一手捂嘴儿，笑咯咯的，“那是，我刚嫁来没几天儿，就听人提起大嫂对老三他们几个的功劳。”
“送福寿双全和天官赐福吧。”佟永年笑了笑，指着其中两副年画说。
春兰看了何氏一眼，见她只是笑着客套两句，又剁起肉来。便也埋下头继续擦萝卜。
李薇姥娘指着外面儿，跟何氏说，“你看看，你看看，回回跟她提，她都这样儿。”
这个发现让她受了不小的打击……臭油……
李薇小姨笑嘻嘻的看着打晃的棉门帘儿，“大姐，春桃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