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念兹在兹 - 道真前传之东篱南山 - 如是清狂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第三章 念兹在兹

一个月后,苦境道典大会终于如期在道真南宗登云台隆重举行。

道真一脉可谓是道门中修行者最为众多的派系,影响甚大。虽是道家集会,亦不乏众多其他派别之代表到场共贺,一时豪杰汇聚,盛举共襄。终南山上下一派喜气,鼎盛之势一时无两。其间,自是不免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好在南北两宗尽力维持融洽,倒还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场面上总算有惊无险。待三天之后,众宾客陆续辞行,相约他年聚首。

对修行者而言,百年不过一日,一日足当百年。天地转瞬,人若微芥。

这一日,原无乡在南坡上站了许久,直到日头西落了,仍未回自家小院,却径直来到伙房后厢,正遇上老翁升起炊火,便过去帮忙。

老翁倒也没说什么,两人一处吃过了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白日里各门派来宾的见闻趣事,气氛倒也和乐。

餐毕,收拾得七七八八,原无乡趴在窗口,极目远眺。

山前是山,山后是山,处处是青山。黯淡的天光中隐约可见连绵无休的山脊奔涌向远处天际,近处大片黛青色的烟云自顾自于山坳间吞吐。日头落得更低了。待夜色挂下来的时候,凉风未至,白日里地面上蒸腾起来的湿润之气弥漫空中,人恍若立身于钟罩之内,呼吸不畅,不甚痛快,恨不得就此跳起来扯开那睁不开眼的天幕,请来一阵狂飙突进的飓风,就此打破些什么才好。

许是要下雨了吧。原无乡这么想。

老翁已自前堂巡视了一番回来,竟见原无乡仍在,心中也明了七八分,便道:“原无乡,汝若不走,便去后院劈些柴来备着,明日好炖一锅鲜笋。”

原无乡应声说好,便去了后院。

老翁提起烟竿在桌面上敲了敲,将燃尽的烟灰磕尽了,塞上新烟丝,又点着了水烟,坐在前院石桌边沉吟。不消一会儿,只听着劈柴声响越来越急,不觉好笑:哈,光阴不饶人,小娃儿终会长大,这不,都知道藏心事了――嗯?

后院原本干脆利落的劈柴声有异,老翁皱了眉头,起身来到后院。

一段桩,一劈二,二断四,四裂八,八分十六……

老翁出声喝止:“原无乡,汝在做什么!”

原无乡一愣,看了看一地狼藉,不好意思道:“抱歉,前辈,是我失神了。”

老翁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柴木片,无奈道:“够了,不必这么多。”随即,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要说这柴啊,即便碎了,也一样能用它生火。可人心呢?”

原无乡眨了眨眼睛,也笑了:“前辈,您想对我说什么呀?”

老翁拿烟竿子轻叩他的头,斥道:“小娃儿装什么老成?心里不舒服还笑什么?汝欺吾年老智昏了吗?汝的小朋友今日回北宗了是吧?”

原无乡垂眸,点了点头:“嗯。”低下头,踢了踢木柴,“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是南宗的人,终究是要走的,我没什么可不高兴的。”

老翁道:“呵,既然如此看得开,你怎么不去送他一程,倒来吾这里耗这么些时间做什么?”

原无乡笑道:“我当然送了呀,”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才接着道,“不光送行,还送了他烧饼。”

老翁一怔,随即佯斥道:“好小子!我的特制可保百年不坏,千金难求,你到底拿走了多少?为了哄你小朋友开心,我之珍藏竟都教你给做了人情!你说,要怎么罚?合该在此帮伙一百年抵偿!”

原无乡竟也不怕,眨眼道:“百年也可!我倒真愿师从前辈,习前辈之神技,传前辈之美名。”

老翁笑道:“哈,顺杆儿上想骗师是吗?难为你师尊说你本性纯良,不谙诈伪之道。我看不对,想是他当年抱错了人吧!”

原无乡甚是意外:“咦,师尊有提起我吗?”

老翁摸摸他的头,关切道:“自然有。汝师尊嘛――古怪的人,古怪的性子,孤寂一生,不爱交际,谁也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虽一生刚正,却无意中干过一两件误人误己的荒唐事,不,也不知道是他误了人,还是为人所误,唉!真要说他有什么毛病,就是太小气,固执不听劝,无论对错,旁人皆说不得他,便也只能由着他折腾。”

原无乡吐舌道:“咦,师尊哪有这般难相处呀?”

老翁瞪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是汝这般好命吗?能劳他不惜千里奔赴江南――罢了,陈年旧事说来无益,你莫怪他冷淡了你便好。”

原无乡摇头道:“自然是没有。师尊虽然苛严了一些,总是为我好呀。何况当年师尊救我性命,又予我安身之所,传我道真绝学,承此大恩,原无乡此生难报其万一。”

老翁却皱眉道:“你这娃儿,重情是好事,有时也是坏事。算了,你还小,说了也不会懂。我且问你,你可知抱朴子与葛仙川两人在道典大会上因道真双宝归属问题又起了不小的争执?若非道灵与道玄两派代表苦劝多时,恐怕难以化消。”

原无乡惊讶道:“吾还未曾听说此事,哦,难怪葛掌教带着倦收天匆匆回了北宗,师尊也未来相送。可道真双宝既然各归南北两宗所持,他们为什么还要再起争执呢?”

老翁轻敲原无乡的额头:“你啊,净知道陪小朋友玩耍!那‘名剑金锋’与‘银骠玄解’本是道真镇教至宝。在未分南北之前,两者合一,不曾拆分。待南北分属各据一方之后,遂约定于每十年的道典大会上各自交换所持至宝,以求公正。每十年的交换仪式便恰由道典大会的三脉灵长们前来见证。”

原无乡点头道:“这些我懂,也有听其他师兄们说起过。但是,据说自五十年前,北道尊不愿再交出掌中名剑,南宗只得看护着银骠玄解。之后便不再交换。”

老翁道:“也正是自此开始,南北两宗弟子摩擦不断,各不相让。抱朴子与葛仙川虽然试图化解,仍收效甚微,于今两派弟子只是保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罢了。”

原无乡好奇道:“北道尊到底为什么不乐意再交换双宝了呢?”

老翁道:“这嘛,南北两宗之武学,虽同出一脉,但各有偏好。如北宗擅于使剑,而南宗擅长拳法。葛仙川素来自负,心高气傲,就此认定了名剑之威只能在北宗方能光耀千古,留于南宗只是一种浪费。”

原无乡想了一想,道:“也对,既然南宗长于拳,北宗长于剑,让北道尊留下名剑也是不错。”

老翁奇怪地看着他:“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无论擅长与否,古之约定不能擅改,只因北宗一方毁约,南宗便要就此遵从,这是什么样的道理?”

原无乡认真地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道:“嗯,原无乡认为,物尽其用,也是该然。既然有双宝之称,必是不相上下之神器。我们南宗之人若能将银骠玄解用好便足以抗衡名剑,又怎么会怕输给北宗呢?”

这一番言语,声音不高,却荡气回肠,虽未褪稚气,倒是足见豪情。

老翁亦是惊讶不已,看着原无乡飞扬的剑眉,怔而又怔,一时竟未得言语。

未料,原无乡却摸摸耳朵,自顾自又接着嘀咕道:“但,但是,为什么要争呢?什么好宝贝大家都要呢?不及烧饼顶用,又不扛饿嘛!”

这话圆得不伦不类的,方才直想夸他,现下就只剩想骂了。老翁平白被呛到,瞪其一眼,简直想扫他出门,懒得再理。

原无乡似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摸了摸鼻子,又补了一句:“前辈前辈,这些大事情我也不懂的,不如留给师兄们,吾做些小事情就好。”

哈,什么样的事是大事,什么样的事又是小事呢?

老翁暗叹一声:抱朴子汝果然是一世劳碌的命格!千挑万选好容易得了个资质不差的弟子,却是个不爱投机之人。桃花逐流水,天地任滔滔。叹其本是道胎修仙之质,汝非要令其入就红尘,抱朴子,汝累否?吾亦替汝累。罢,罢,罢!

“原无乡汝可知银骠玄解的特性、材质、用法皆殊于其他兵器,必须与使用者功体完全匹配方可驭,自古云:‘神器择主。’其言非虚。多少年来,南宗竟都没有人可以驾驭银骠玄解。即便是汝之师尊,也不能。北宗能用名剑,南宗却用不了银骠。由此,北宗起了轻视之意,认定南宗无能致使神器蒙尘。”

原无乡听罢觉得十分意外:“竟连师尊也不能吗?嗯,也许师兄们总有人可以啊。”

老翁摇头道:“目前确实无人,只能寄望来者,但愿吧!”未来犹可期,此际多说无益,一转话锋,忽道,“哈,汝真想学烙饼吗?”

原无乡欢呼一声:“前辈果然最好了!习武不如烙饼,前辈的其他好手艺我也都想学呢!快快教给原无乡,一定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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