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恩仇难偿 - 道真前传之东篱南山 - 如是清狂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第二十五章 恩仇难偿

云气盛。

滚滚波澜,不见对面山。

别有高崖,重雾其上,江山作画。

式洞机一人端坐,净器,烹茶。

他已等了许久,面上却并无多少期盼之色。

既定之数,又何须悲辛奔忙。

忽而,眸光微动,缓手斟茶,茶入公道盅,主客分南北,相对执杯。

来人自云中行出,身影渐近。

一川盈碧,晓月初明。

式洞机起身,拂袖,垂袂如云,以扫榻之姿相迎:“请。”

央千澈施以正礼,落座,道:“多谢。”

式洞机手持清茗,漫声道:“汝已静修多年,未理教务。料此番前来,绝非无由。不论因由为何,汝何苦再涉红尘?”

央千澈以正姿相对,放下掌中法器,“人生在世,不能永远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端起茶盅,轻啜一口,“好比,人知茶苦,却仍要饮。”

式洞机不以为意,笑道:“鲜少见你如此,曾几何时,温厚如道魁竟也知晓了讽刺。你我虽有多年同修之谊,然而很多时候,我却并不明白你之心思,不如直言来意吧。”

央千澈放下茶盅道:“吾来,为了一个人,请求一件事情。很重要,所以必须亲自来。”

式洞机道:“洗耳恭听。”

央千澈望向崖下,疾风行云,翻涌不息,沉声道:“当年,汝曾说南北分持两端亦非坏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理相循,一南一北两宗武学同出一源,若能各自发展,可再开道真新局――此言在耳,汝可还记得?”

式洞机点头道:“自然记得。是以这些年来,吾与汝约定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干预两宗教务。”

央千澈道:“凡有所得者,必有其代价。自道羌之战以来,南北之势形如水火,已然超出同门之争界限,试问道磐,如此代价是否过了!”

平日温文之人难得一见的苛责,虽并无多少怒意,却也听出了满怀的悲叹与无奈。

式洞机道:“物极必反,也许非得如此,方有另一番天地造化。汝亦该记得,当日约定,有掌教在日,你我不问教务。孰料,葛仙川与抱朴子因修炼巧夺无极失败之事积怨难消,竟坐视南北两宗之争愈演愈烈。其后,你我已尽力限制两人作为,方能维持如今之局面。”

央千澈远眺崖下,澹澹皆烟霭,云深不知处,沉吟道:“以汝之见,今日崖下南北之战结果如何?而道真未来之路终归何处?”

式洞机沉吟道:“若要两派分立,安稳之策惟有双方实力相当,方有可能相互制衡,各自精进。此症结只在于自抱朴子伤了根基之后,便失了与葛仙川分立南北之实力。试想,若当年毁去一半武功根基之人是葛仙川,今日南北之势又当如何?再试想,若天羌之战中,毁去了双臂之人不是原无乡而是倦收天,未来之局又当如何?当家人别有难处,依目前之势,抱朴子认定南宗先机尽失,前路毁尽,无法隐忍,人之常情。”

央千澈叹道:“抱朴子一事,实是造化弄人。当初一片善意,只望有人能继承巧夺无极,怎料事竟如此――罢了,过往憾事,提之无用矣!前车之辙,值得痛惜。时至今日,已不能再等――无论崖下抱朴子与葛仙川之战的结果如何,必须停止南北不该有的互斗之局,再次一统道真!此外,原无乡之事,吾亦必须代表北宗有所交待,这便是今日来此目的。”

式洞机道:“交待便言重了。此事,抱朴子怕是无法宽宥。至于原无乡,他的性格,你亦知七八,自是不会怪罪于北宗。我本想尽力弥补尝试为原无乡植接银骠玄解,只可惜他为了不愿将来有与倦收天有所冲突,已拒绝了继承银骠玄解――哈,你认为,困于一己私情的原无乡真能堪当大任吗?”

央千澈摇头叹道:“汝欺吾无智否?原无乡所困者,非是私情,而是至性。他不愿接任,是宁损己利而毋伤及人,此为大仁忘己;他若接任,更为大义无己,一举扛下南北道真之重责。如此至情至义之人何来不堪之说?”忽而,摇头苦笑道,“与之相比,不堪重任的却是吾等二人,立身高台若许年,所作为者无二三,听凭百年恩怨纠葛至今,仍是难休难解!”

式洞机不由好笑:“你倒懂他。”

央千澈叹道:“可惜,我却从来未能懂你。”

式洞机笑道:“岂敢。简单说来,不过是你我在意的事情不同罢了。汝当知,吾之愿望从不在道门。”

央千澈道:“即便面对今时之危,汝仍选择逍遥云天,独善其身,以期天命是吗?”

式洞机道:“道友,人各有机缘,自有去处。既有去者,方有来者。道,终是自己行路,强求无用。而危机,正是变化之开端。”

静默了片刻。

央千澈暗叹一声,罢了。

式洞机却忽道:“若汝不信,再行一赌也无不可。便依汝今日之求交换吾之条件。汝若办得到,吾亦奉陪。”

央千澈并无犹豫道:“好,有劳。”

式洞机点头道:“吾已告知原无乡今日在南坡之下等待,汝可自去见他一问。吾尚有要事,恕不能再陪。请了。”言毕,自行离去。

云烟仍是云烟,来而又散,散而又聚,不知其踪。

此时,云流之下,道真两大掌教风云一决,惊天动地,云飞风起,一朝决绝,百年遗恨,葬送过往多少岁月春秋――终于,要结束了!

央千澈再次举起了杯,待触及唇边,始觉茶水已凉,炉薪成烬。

自古记仇容易记恩难。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盈而不足,匮不能予。同出一脉,终分彼此,遂成南北,誓见高下。

十年一期的道典盛会,九门流派齐会,三代长老皆在,钟鼓三鸣,分立两列。

人世间有千年一貌的山水云天,却没有百年不变的人事物华。

抱朴子持剑――心是明的,神是定的,气是平的――自以为。

霜华寒彻,明晃晃映出自己的影――终究仍是行到了这一天。

千丈岩,雪覆巅。

剑名:临渊。

苦心孤诣,希望不存。葛仙川、倦收天以及北宗这干人等,好似再过几个一百年仍是堪不破的阻碍,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等!

葛仙川,世上既有我,便不必再有你!毁吾半身根基之恨,吾虽欲堪破,但那又如何?独我一人放下又能怎样?若你曾共我所念,如何能两立至今?今日,汝莫怪我狠,吞忍至今,这笔账,已算得太久、太迟,亦太少了!

而倦收天,吾耗尽百年所得之爱徒毁于汝之手,汝亦该死!命运太可笑!南宗到底欠了北宗多少,须得如此偿还――吾不信!吾绝不能败!葛仙川,汝与北宗合该就此身败名裂,不复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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