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破晓前下了场雨，葱郁绿叶还兜着水汽，凉丝丝的风顺着窗棂钻入卧房，难得清爽的夏日，簇簇晨光被石榴树筛下，风一摇，斑驳光影便在娇美玉体上轻晃。

两扇缀珠云母花卉屏风相绕，以玛瑙角碟相连，上沿搭着尤带体香的梨白肚兜。

少女不着寸缕，俏立在铜镜前，螓首蛾眉，腰细腿长。

八名伺候的侍女依次退下，仅留了一名唤作白露的，她从彩绘朱漆立柜里拿出藕粉色的小衣，为少女系上，一双眼都不敢乱瞧。

乳母杨氏瞧在眼中，颇为满意，小郡主本就生得美，许是自幼用羊乳沐浴，摸了无数润肌盈体的秘方，从头到脚，每一处都精细养着，故才初及笄的年纪，胸.脯也白腻饱满。

外加那一身娇滴滴莹如珍贝的肌肤，莫说是白露了，连她有时见了都羞赧，只盼日后寻的夫君，需是个晓得怜香惜玉的才好。

白露伺候苏窈穿上一身荔肉白窄袖襦裙，在镜中打量一番，笑道：“郡主，这是京中近来最时兴的款儿，太子殿下与您许久未见，见您穿的这般好看去赴他的庆功宴，定然欢喜。”

盛华见着了人，喜不自胜，将苏窈一个人抛在身后，小步走到了魏京极面前，未行礼便笑着与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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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气风发的少年渐渐长成了如今清贵淡漠的青年。

少女着急起来，漂亮的杏眸迅速泛了红。

这是魏京极离京前送给她的。

可盛华是不一样的。

“嗯。”

园内鸟语花香，暑气却也逼人，苏窈怕热，就站在太湖石假山旁躲日头，借着繁枝泉水清凉，盛华静不下心，顾不得日头毒辣，寻了个视线畅通处等着。

苏窈张开的嘴渐渐闭合。

少女梳着双环髻，额心梅花妆嫣红姝丽，荔色襦裙娇糯可人，似乎又长高了些，可大约也只到他的胸.前。

京中适龄的贵女，早有至亲家人为其择婿，她虽是圣人亲封的郡主，可也是孤女。

白露往后瞧了一眼，那两个说话的姑娘立刻止了声，苏窈拉住她的胳膊，轻轻摇头。

白露接话：“不远的郡主，咱们等太子殿下的仪仗走了，一会儿就能入宫了。”

“回殿下，已进了玄武大街，再有半个时辰便可入宫，您多日不曾合眼，还可再休息些时辰。”

苏窈怔然，不知在他心里，她可有他心上人一半好看。-今日是魏京极代父亲征，率将回京的日子，圣人龙颜大悦，大赦天下，宫中大宴三日。

她只能看到魏京极的马车离她越来越远，驶去的方向是那巍峨成群的殿宇。

过了会儿，魏京极才曲起一条长腿，剑鞘挑起帘幔，悠声道：“到哪了？”

只是从前不觉，今日相见，她才感受到了，什么叫云泥之别。

魏京极生在那，长在那，日后也会成为大周的天子。

帘外日色朦胧，不似方才光怪陆离。

艳压群芳么。

马车外欢呼声震耳欲聋，魏京极缓慢睁开眼，眉骨轻拢。

郡主府僻静遥远，她初入太学，路上害怕，魏京极便等她一起回家。

“天佑我大周啊！”

“当真可怜，怪不得殿下如此怜惜她。”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更担心魏京极的伤，便吩咐白露去寻梁远。

他怎会做这样的梦？齐将军听到动静：“殿下，可是伤口又发作了？”

茶肆酒楼上的姑娘们或绞帕，或羞涩而笑，一双双美眸随最前头的马车而动，沿街百姓喜极而泣，振臂欢呼，少年与伙伴为匆匆一睹激动的满脸通红，甚至有老者携眷匍匐哭拜。

“真远呐。”她轻声说。

苏窈目光微顿，起身行礼，“盛华姐姐。”

他们之间，若魏京极没有可怜她，将她带回京城，甚至是日后魏京极要与她疏远，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远远瞧他都做不到。

魏京极来时一眼就看见了苏窈。

他突兀地想起马车上的白日梦。

魏京极又道：“横竖有我在，无人敢欺你。”

苏窈的那些情绪顿时消失不见，紧张地回握住她的手，“可是真的？”

盛华是令国公盛元之嫡长女，母亲是河东裴氏女，父族世代簪缨，久继昌盛，身世极为显赫，她也自小聪颖，虽生在大家族，性子却不古板，大方雍容，不拘小节。

床幔轻晃，少女娇艳欲滴，幼白脚踝搭在床沿。

“那坐的是谁？怎的家中一个长辈都未来？”

苏窈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台下`身经百战的将士，目光炙热如膜拜神祇。

杨氏顺势接话：“小郡主，太子殿下今日得胜回朝，有些事，您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家中的那些宗伯，可不是好相与的，趁着殿下如今怜惜您，您该好好选选才是。”

不知从何时起，苏窈发现她总是这样远远地瞧他，中间隔了无数人。

那座碧瓦朱甍，戒律森森，象征着天家威严的皇宫禁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