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白露讶异,凑近了问:“郡主何以这般匆忙,好歹等风寒好了再走不迟,况且方才奴婢回来,天上已开始落豆子,恐有一场恶雨,若即刻就走,只怕路上泥泞,颠簸的厉害。”
苏窈坐在炕上,一张芙蓉面埋在双臂里,闷了一会儿,才抬头。
“无妨,大不了走慢些。”
少女罕有如此执拗的时候,白露满腹疑窦,却也不好再问,“是,奴婢这就命人去准备。”
眼下已临近晌午,从山庄回郡主府需得三四个时辰,白露谨记苏窈的吩咐,没有惊动庄子里的人,亲去寻了两个侍女,又从侍卫里挑了两个结实能打的,而后分头准备吃食,马车等,两刻钟不到的功夫已备好了。
有长公主的命令在前,苏窈在郦水山庄里能横着走,支开巡逻侍卫和丫鬟并不是难事。
苏窈的行头也简单,不施粉黛,只一支玉簪挽发,系上幕篱,从后门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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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的情分,到底不是一朝一夕能抹去的。
像今日暴雨倾盆,她下意识往后一看,他仍旧站在她身后。
急风猛灌,苏窈撩开帘子没一会儿便咳嗽不止。
往事随月色织入回忆,又与如今场面混在一起。
魏京极忍不住牵起唇角,“你念叨‘老马识途’的时候。”
的确是要下大雨的架势。
苏窈一听,立刻慌张地去拉他衣袖:“你不能一直陪着我吗?”
茶水处开始冒热气,魏京极伸手将茶壶取下,给她倒了杯热茶,看着茶面圈圈涟漪,他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
“就像今日,你一回头我就会在你身后。”
苏窈继续回山庄住着,庄子里的都是长公主府出来的死契奴,也断不会嚼舌根,对突然入住某个院落的青年身份讳莫如深,眼观鼻鼻观心伺候着。
他竟还注意到她鞋袜湿了,大氅里裹着干净罗袜和巾帕。
魏京极松手,坐在她原来的位置,曲着一条腿,另一条伸直,手上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火丝。
苏窈顺利迷路了,可她曾听魏京极说过,老马识途,她骑的虽是一只小马,却也是马,于是便从树腰上解开牵绳,放了马。
苏窈直接傻掉。
苏窈吓了一跳,这林间的树长得极高,枝繁叶茂,白日里能将日头都挡干净,夜里隐约的月光只显森凉,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眼睛在夜里泛着幽光。
那是三年前的冬日,长公主邀她和魏京极来山庄游玩,她从小没别的兴趣,就爱看话本,尤其武林话本,到了山庄后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心中激荡不已,便与长公主商量,将茹安也接来同她一起住。
魏京极实在忍俊不禁,也不否认是骨子里那点恶劣因子在作祟。
苏窈背对着他换鞋袜,换好了回头,魏京极倚靠在车窗前,长睫微垂,侧脸英挺俊美,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回头,恰和她的眼神对上。
苏窈本来打定主意不再理会他,她自小便是个守规矩的,生怕惹来旁人耻笑她无父母教养,或给已逝的父母亲丢脸。
魏京极眸色漆黑无光,他凑近了,不等她反应,便将她抱去大氅上坐着,然后摸上她的脚踝。
林子里的边缘小路旁,魏京极坐在高头大马上,松握缰绳,不知看她看了多久。
魏京极看着她好一会儿,径直上了马车,竟也叫他找出了一件大氅,他将苏窈整个人裹好了,抱上马车。
魏京极确实做到了,不管什么时候,除了他出征的那几年外,每当她遇到麻烦或危险,他总是会从暗处现身,不计后果,不计代价。
苏窈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羞恼道:“你来的这么早,为何都不叫我,我蹲在那腿都蹲麻了也不敢动一下,人家都是英雄救美,你光看着我在这干着急,你这样日后是娶不到太子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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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很快燃起,马车内温度升高,像一座温暖的小屋。
侍女们齐声说着什么,雨声里压根听不清,马夫抬高嗓音回道:“回郡主!前儿的桥断了两条铁索,怕是雨师爷发难,叫打松了,咱们马车怕是不能过去了!”
外头雨下的很大,捡回来的木头也是湿的,苏窈刚想开口,忽而哗一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儿忽然嘶鸣,车身剧烈晃动一下。
苏窈方才被冷风一吹,进了马车,反觉得额上发热。
苏窈别开眼,摇了摇头。
她心跳微滞,就听他说:“以后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的事,别这么不顾身体了,嗯?”
苏窈将车帘撩起,在钩子上挂好,铅云低垂,马车正穿过一片林子,鼓噪的风似要将树连根拔起。
如今这世道,女子落水被救就要嫁人,被看了足便被家中视作受辱,她与段凛乃众人心照不宣的未婚夫妻,家中长辈皆默认了,可她与段凛顶多也只是牵手。
白露坐在车头,扭着半个身体掀开车帘,“郡主,外头风大,您当心着凉。”
苏窈明白魏京极这个时候提起往事,是想勾起她的回忆,诚然她并不想上当,却也忍不住想他的好。
马车很低调,是庄子里的仆妇采买时用的。她怕极了,慌不择路要离开,却脚底一滑踩空!这时,树上跳下来一个人,传来枯枝碎叶的皲裂声,紧接着她耳边响起一道轻笑,隐含揶揄,“女侠这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魏京极说完,不见苏窈回答也不急,他看向窗外道:“你还记得你从前在这林子里迷路的事么?”
洒在他脸上的月色在这一刻也变得温柔,“只要我在,你想做什么都不必有后顾之忧。”
魏京极见暴露了,不躲也不避,双腿一夹马肚,慢慢驾马朝她过来。
这时,她身边的侍女也瞧见了,认出人后,慌忙将头低下,白露吩咐马夫带侍女走远了,自己替苏窈撑伞,直到青年在她们面前翻身下马,她才将伞毕恭毕敬递给魏京极,自己也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