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二十六章吸血鬼们的归还
错误的你做出正确选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你只能舍弃错误的你。
然而,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让他们舍弃现在的自己,那还不如杀人或者自杀。
——费德鲁蒙·达卡拉康《铁锈》皇历四二五年
◇◇◇
车辆在早晨埃里德那的街道上奔驰着。
整个夜晚,我的脑海中都环绕着赞哈德所指示出的事情,以及雅格乌丝一直在监视着我这件事,血之祝祭中继承杀害数这个规则一直缠着我不放。
我再次确认到,我就是造成伊迪斯死亡的远因。即使在伊艾嘉少年事件中,发生了某种奇迹让我找到了雅格乌丝并打倒他,结果也一样。虽然我现在从心底里憎恨着雅格乌丝,但他本人已经死了。
昨晚,我调查了一下与雅格乌丝相关的情报,但他在安乐死的时点我就联系医院举办了葬礼。他没有家人,似乎全因事故而死,估计是雅格乌丝自己干的吧。
与圣人相关的并不是他的使徒名,而是他的本名,路西乌斯·维雷聂特,他确实是一名咒式技师。他之所以选择与本名相近的圣人名,大概也是以他本人的方式在讽刺自己。
虽然他通过让我坐在椅子上引发了自己的安乐死,但假装是我的手按下了停止生命维持装置的开关这一点大概是恶趣味使然,为了让我饱受罪恶感的折磨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祭司乌布修修的其他人格曾经说过,他为这趟利用埃米雷欧之书收集人命的行程设下了最后的陷阱。我是要在血之祝祭中获胜前行,还是要等着其他人被杀,因自己的杀害数还留着而窃窃自喜呢。我昨天忘了一件事,虽说我是被诱导而无意识地间接杀害了雅格乌丝的,但他所持有的埃米雷欧之书上哪去了。说不定会送到我手上,不过至今还没在祝祭中登场过,也有可能已经消失了。
我一边驾驶着车辆,一边咬紧嘴唇。
使徒真的是腐烂到骨子里了,虽然是必须的手段,但过于读懂他们的思考反而会被拉过去。
我就这么焦躁地开到了事务所前,我停下车子,从车上走下。吸气,呼气,把多余的事情就关到脑袋外。今天所有人又会带来新的情报,而且我们还得制定对安海瑞欧、对卡基弗蒂的对策、我抬手用手表看了眼时间,刚好是昨天约好的定例会议的时间。
我走过玄关,身材高大的德尔顿正站在接待室,青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从椅子上起身,对着我低下头。真有礼貌,但现在这一点却成了问题。
「其他人呢?一般都是这个时间集合的吧?」
我走进室内,说道。
「这个、谁都还没来,所有人都睡过头了吗?」德尔顿站着露出寂寞的笑容说道。「但是,只有我和嘉由斯先生在,也正好随我心意。」
德尔顿摆出毕恭毕敬的态度。
「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恩,之前你也提到过。如果是恋爱烦恼的话,我可是现在地上最不适合相谈的对象哦?」
停在原地的我说笑着问道,但德尔顿却一言不发。
「那个。」
德尔顿犹豫着,但还是沉重地开口。
「我想收手,脱离这场战斗。」
「这样啊。」
经历了梅勒尼波斯战、医院的死斗到昨天与赞哈德的会面,这是显而易见的回答。
「我和女朋友商量过后做出了这个决定,我今天就会离开埃里德那,回乡下重操旧业,做一个土木咒式技师。」
「你和上司莲德、还有全体指挥官的梅肯克劳德说过了吗?」
「这个。」德尔顿犹豫不决。「之后会说的。」
「姑且听一下你的理由吧。」
我坐到待客椅上说道,虽然我想劝德尔顿两句,但他一直站着肩膀也不断颤抖。青年不敢看我,只一直盯着地面。
「这个……」德尔顿开口说道。「我很害怕。」
他睁大眼,依旧紧盯着地板。
「在沃尔考哥拉地下街的战斗中,我基本上没怎么参战,但也稍微看到了安海瑞欧和卡基弗蒂,那个、那两个人既是人,又不是人。」
青年睁大的双眸仿佛映照着当时惨剧的光景一般。埃米雷欧之书的暴虐、连祭司都要杀的安海瑞欧、盯上使徒的卡基弗蒂,大量的死亡、痛苦与绝望。
「在与使徒梅勒尼波斯、艾乌尼皮艾迪和贝尔塔泽的战斗中,我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了使徒的可怕。那些家伙、使徒们很不正常,他们在杀人的时候没有杀意也没有憎恶,甚至连快乐都没有。」
德尔顿用双手覆住脸颊,像是在压抑着即将崩溃的自我一般。
「像我这种人,根本无法与他们为敌,实战中最后我也动弹不得,我永远都不可能赢得了安海瑞欧和卡基弗蒂。」
德尔顿脸上的五官因恐惧而变得扭曲。
「还有赞哈德,见到那个杀人犯之王的时候我就确信了,我会死,会被杀掉。」德尔顿跪倒在地,眸中充满恐惧的神色。「如果只是被杀死还算好的,那个人会唤来更加残酷的地狱。」
青年叫喊着,口水从他口中流出,滴落到地板上。但看着德尔顿狂乱的样子,我不可能会嘲笑他。
「我无法成为英雄,无法像嘉由斯先生、吉吉那先生和其他咒式士那样,与安海瑞欧和卡基弗蒂、与使徒们为敌,我无法明知道会死还能正面对抗敌人。我并没有受到纽尔钮姆的诅咒,所以想就此临阵脱逃。」
青年咒式士的心已经完全屈服。不止是德尔顿,联合战线中的咒式士们过半数都陷入了与之相近的精神状态中。
对于只与街上的罪犯和「异貌者」交战过的中、高位程度的攻击性咒式士们来说,这是一场在精神上极为严峻的战斗。使徒们会进行大量残酷的杀戮,也会盯上对抗者们所爱或亲近之人。
使徒是拒绝理解他人的邪恶,至于赞哈德,我只能认为他是拥有人形的其他东西。即使是我和吉吉那,也是因为从以前开始就与潘海马和黑社会这种级别不同的强敌交战,现在才能勉强站稳而已。如果不是因为这份令人备受煎熬的怒火在,我也一样想逃。
「我很害怕,嘉由斯先生也很可怕。」
德尔顿抬起脸,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声音因胆怯而不停颤抖。
「不惜让自己的心脏停跳也要杀掉艾乌尼皮艾迪,自残自爆、将梅勒尼波斯焚烧处置,你简直就是疯子!」
德尔顿摇着头,以恐惧的目光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