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V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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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陈战场上战事突起,大陈死了一个姓崔的老宣平侯,又来了一个姓崔的小宣平侯,身后还带着二十万训练有素的增兵,那崔家在军营里名声极好,死讯传开,大陈百姓集结做义兵,争着抢着要从军替其报仇呢。
云中府内,一片哗然,冯老将军一日三报,仗难打,势难平,陈军如被激怒的猛兽,仅仅两日便夺回了先前攻下的六个城县,更虎视眈眈叫嚣着欲夺丹水北上要直破云中城,擒周英毅父子为那崔老将军偿命。
“他们即是为着周家父子,臣愚见,不若就将周家父子捆了赏给他们。”紫宸殿上,文官中有胆小怕事者,缩头缩脑的主和。
“说的在理。”附和着一二,作揖道,“咱们后梁虽是不怕他们的,可为争那点儿地盘儿,原先打了几十年也没分出个胜负,国库空虚已是难处,更何况……陈军大有倾举国之力来打这一仗,陛下践祚伊始,还是莫要大兴兵马的好。”
钱婆坐上了龙椅如今已经恢复原先姓名,她姓周,名作周芳庭,是孝明帝唯一的嫡出女儿,虽是后梁头一个女皇帝,可孝明帝在世的时候,着其监国多年,朝臣上下,反对声倒是了了,只是总要有些脑子糊涂,眼睛昏花,看不清现况的人站出来说一些糊涂话。
未战先降,一心求和。若是放在先前那位小皇帝周铭身上,许是就同意了这些人的怯懦行径,可周芳庭自幼习的是治国安邦之道,她当了十余年监国太子,莫说是被圈囚起来的周铭了,便是死了的那个篡位老鬼周历庭在治国上也没有她的手段。
“卿要朕做个降兵?”钱婆淡淡地笑,她年纪大了,面上皱纹堆累,索性连脂粉一应也不使了,未簪金凤,只穿戴着如孝明帝末常簪的那支海明珠的簪子,束发着男子长衫,瘦瘦小小的一个,坐在龙椅上佝偻着背脊,气场虽在,却不大骇人。
“臣不敢。”示弱的言语说的理直气壮,“臣也是为了我后梁江山,为了陛下的千秋功业,打,未可赢,且无粮草供应。”这些人早就把户部的底细摸清楚了,劝和,实乃逼和。
周芳庭咯咯地笑出了声,不恼也不气,顺着他的话道:“不敢就好,你们都是有孝心的孩子,只是傻了点儿,脑子不清白,也难能堪大任,也不怪你们,歹笋长不出好竹,吏部的差事于你而言也是为难了。”
说罢,转头吩咐陈志高:“止微啊,罢了他的管,送去废帝跟前尽孝吧,莫要辜负他的心意。”
“是。”陈志高应声。
任那开口的官员高呼冤枉,满朝文武再没有一个站出来提议和的了。
送走了生二心的,众人纷纷记起这位女帝的能耐,她老人家还是皇太女的时候,便是以慈善果断闻名,慈祥是真的慈祥,可手段也是说一不二的快。
念书人还要分个正统与旁支呢,更何况是他们这些玩权力的主,孝明帝一手带出来的人,头一回展身手,便叫这些糊涂糊涂当了几十年的混子们开了眼。
女帝圣谕,内议储君,外讨陈军,调东雍州百姓沿水路西迁,暂居相州,借粮草二百万,以赈灾民,着冯明远退军三十里扎营,首辅陈志高率十万增兵,助冯明远稳下东雍州及以南边城。
大多数人虽不明白女帝如此调度意欲为何,可单那二百万粮草从苏家拨出来,便给众人提了个醒,首辅陈大人可是苏家的人,而那苏家女公子,是泌阳公主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除废帝与哲皇叔一支外,女帝尚存于世的唯一血亲。
文官们看不懂退兵增兵的道理,却一眼便看透了内议储君,该是怎么个议法。
果然,聪明人好办事儿,内阁将议出来的储君名字呈上,自六部衙门到各部上下,全写的是一个外姓女子的名字。
周芳庭把奏疏点出来给苏南枝瞧:“我就说吧,那都是些聪明人,他们才不管上头对错,只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往上爬,想着怎么揣测主子的心思。”后梁朝堂啊,早就被周历庭那蠢货给霍霍干净了,别说是忠臣孝子,便是一如木家,冯家这般好名声的门第,也贪了心,脏了手,糊出个好看的皮貌糊弄人罢了。 苏南枝随手一翻,里面字迹各异,全写着自己的名字,笑笑道:“有几个科举入仕的,倒是写了一手好字儿。”
“好字无大才,不如送回家去做个教书先生。”周芳庭道。
苏南枝道:“那您要送回去的人可就多了。”
“哼。”周芳庭冷哼一声,见底下婢女将衣裳送来,亲自拿起看了看,嘴上道,“依我的意思,该是一个都不要,脏心烂肺,为祸一处,碍眼。”招手叫苏南枝起身,“你来试试,过几日朕登基大典,你是储君,随朕身后一同祭拜。”
“我要一起么?”苏南枝不大懂这里面的规矩礼仪,可礼部送来的章程她也看了,里面可没有这么一说。
周芳庭道:“朕这把年纪了,又不立君后,你随着一起,也算是咱们祖孙传承了。”知道她多心,又解释了一嘴,“当年孝慈皇后仙逝,后位空虚,明帝亦无立后之心,几回祭天,皆是领着朕随其祭拜。”
“你是朕的亲孙女。”周芳庭点了点那封奏疏,“名正言顺,有何不可?”
待苏南枝穿上明黄华服,未点妆面,便已夺目耀人,周芳庭欣慰而笑,点头连连称赞:“朕也是同你这般年纪当上储君的,明帝排除千难万难,让朕光明正大的穿上了这身儿衣裳,届时,你不必男子打扮,簪凤冠便可,记得明帝那时叫人给做了套明珠凤冠的头面,朕那时心有卑怯,硬是委屈了自己选了男子束发,你再不必委屈,大大方方给他们瞧。”
苏南枝今时今日,便是周芳庭几十年前所求所念,她将自己当初没有的,想要的,都准备妥当,双手捧着递在了苏南枝面前,是为了苏南枝操劳,更是为了弥补当初那个小心翼翼而又抱憾多年的自己。
“我听您的。”苏南枝外着头,眉眼间的明媚可爱,仿佛十几年前立储大典前夕,沘阳公主举着那件明黄的华服,笑着问道:阿姐!阿姐做了储君,也得疼我宠我,我都听您的,可您也得把我放在公务前头,我是阿姐最宝贝的一个,谁也不能比我好。
周芳庭看着苏南枝的脸,眼泪顺着面腮落下,轻轻念了一句:“乖囡囡,阿姐疼你。”
一句阿姐,苏南枝便知道周芳庭想起了谁,她外祖母沘阳公主与周芳庭是最好的姐妹了,外祖母被逼自尽,至死都念着要找回阿姐的尸骨,为其正名呢。
苏南枝想过应下这声乖囡囡,圆了周芳庭这么多年的痴念,可她想了想,还是狠心戳破了那份薄薄的纸,现出真实的面貌。她眼睫轻颤,纤长的睫毛划出好看的弧度,抬手揾去周芳庭面上的眼泪,启唇轻道:“听我母亲说,外祖母最后的念想,便是教我母亲找到您,看着您平安,平平安安的就好。”
平平安安,周芳庭当时的境况,怎么可能会平平安安的呢?
周芳庭自己也知道她说的是哄人的好听话,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便如同沘阳公主亲口说出来的一样。
周芳庭按住她的手,用自己的面腮慢慢抵蹭,道:“平平安安,都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