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孰是孰非3
第131章孰是孰非3
距离和李师傅签完合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鹿阮这一个多星期里，除了每天按时去书房报道以外，其余的时间就一直待在自己院子的“工作室”里——那是她签完合同回府之后，让青乌和阿桃帮她单独整理出来的一个小房间。小房间离鹿阮的卧室很近，在回廊的拐角处，冬暖夏凉，采光好的同时还能避免阳光直射，是整个院子除了她的卧室之外她最喜欢的地方。“小姐，”青乌端着凉凉的甜水站在工作室门口，似乎有种没有鹿阮的允许就不太敢随意抬脚迈进来的拘束。“小姐，甜水好了，奴婢给您端进来吗？”
“你进来就行。”鹿阮从桌案上抬头，对青乌的谨慎小心颇有些哭笑不得。鹿阮也不知道为什么，青乌和阿桃对最近一段时间才“新鲜出炉”的工作室非常敬畏，好像这个新加入她院落的“新成员”是个不能用寻常态度对待的地方，即使鹿阮说了很多次“不必在意”，两个小姑娘还是就差沐浴焚香后才进门了。“你和阿桃你俩真的不用对这里太过于拘谨，这里就是我平时用来画设计图的地方，只要不碰我放在桌子上的设计图，你俩在这里面唱歌跳舞都行！”
“不敢不敢。”
青乌连忙朝着鹿阮摇头，也不知道是说不敢碰她的设计图，还是不敢在工作室里唱歌跳舞…不过鹿阮觉得，或许青乌嘴里的“不敢”二者皆有之。
“小姐，奴婢这几日夜里给您打扇盖被子的时候，发现您睡得还不错，是不是最近没再做噩梦呀？”
被鹿阮三番两次命令着坐在椅子上的青乌耐不住寂寞，好奇的问出她目前最挂心的问题。鹿阮边慢慢悠悠的在新设计图纸上画出最后一笔，边一心二用的回答青乌的关心：“嗯，自从签合同那天在梦里看到过新的画面，这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做过什么梦了，可能是老天比较心疼我，知道我得赶工鲁庄郡主的那套纯金头面，所以给我放几天假休息休息，为之后哪天再次迎接梦境养精蓄锐。”
“……那……”青乌犹豫半晌才继续问道：“这次小姐做的，又是个什么梦啊？”
“你是不是好奇这件事情已经很久啦？”鹿阮恍然大悟般的朝青乌眨眨眼，揶揄着笑道：“咱俩什么关系啊，你要是想知道就直接问呗，我就是谁都不告诉也得告诉你呀！让你憋着，忍着不问的感觉是不是特别不好受？”
“嗯。”青乌诚实的点头，语气很是认真：“特别不好受，每天都想问小姐，可是奴婢又怕冒冒失失的问出来勾起小姐不好的回忆，所以才强忍了那么多天没开口。”
“你倒是体贴我，算了不笑话你了。”鹿阮放下手里的炭笔，看着手上隔着手帕还不小心沾上的一星半点儿的黑印子，再次思考把铅笔做出来的可能性。把关于铅笔的构思放到一边儿，鹿阮先满足青乌的好奇心：“我在新的梦境里看到的，其实有两个画面。”
“小姐做了两个梦？”
“不是，”鹿阮解释道：“是同一个梦境出现了两个画面。”
“？”
见青乌仍是一脸迷茫，鹿阮笑了笑继续说道：“第一个画面是在一个学堂里，那个学堂很有特点，学堂里只有女孩子，女孩子们年龄都是八九岁……最大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她们看起来很和谐，没有争吵没有异样，就和平时学堂里的学生们相处时是一样的。”
“那第二个画面呢？”
“第二个画面就有点吓人了。”
鹿阮故意顿了顿，让青乌做好心理准备，不过可能青乌的胆子特别大，又或者她并没有领悟到鹿阮特意停顿的意思，所以鹿阮在青乌眼里只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好奇。
“第二个画面里，一个小姑娘拿烧红的烙铁，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把烙铁烙在了另一个小姑娘的脸上……”
“啊？！”
“我个人倾向于故意，”鹿阮严肃了神色，再次回忆起举着热腾腾烙铁的小姑娘的眼神仍觉得不寒而栗。“谁会失手把烙铁放在别人脸上啊……但是我又很想不通，究竟多大的仇怨怀揣着多强烈的恨意，才能忍下心动这个手？”
“小姐，其实……这种事还挺常见的……”
“常见？！”
似乎觉得自己把话说的太严重了点，青乌又急忙补充道：“也不能算常见吧，奴婢看到过的听说过的类似的事情还不少，小姐，不是大多数人都像咱们府里那么好的，小姐和老爷夫人从不苛待奴婢们，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莫名敌意…小姐您还小，不懂这些很正常，是奴婢多嘴了。”
“不是你多嘴，”鹿阮正色：“青乌，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总会长大，顶多父亲母亲再多留我六七年，甚至八九年，再拖是肯定不能的了。我总要离开咱们这个你觉得很好的鹿府，等离开了鹿府，谁知道我们面临的新环境是个什么样子的呢？谁又能保证我们不会遇上心怀叵测，对我们有莫须有敌意的人呢？”
“那……”
“所以呀青乌，”鹿阮循循善诱的继续说：“有一些糟糕的事情，或者你觉得不好的事情，我是可以知道的，不光是围绕在我们身边的善良真诚，更多的那些恶意我也需要了解。有句话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用来形容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的，我们愿意以最大的善意去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当然也要清楚人心的险恶，总不能当个善良的傻子，当别人对我们心怀歹意的时候，我们不能仍然一无所知的对她们宽容大度。”
“说得对。”青乌点头的架势仿佛要去打架，似乎鹿阮只是做出的一些假想，在青乌的眼里已经变成了真的：“小姐，您喝口甜水，奴婢慢慢的跟您说。”
……
郑府里郑晴云的婢女也在和郑晴云小声说着什么……两个人均是神情凝重，仿佛正在说的是什么人生大事。
“你说真的？！”郑晴云眼睛猛的睁大，声音都不自觉变大了一点儿：“你可听清楚了？！”
“……奴婢听的很清楚，”小燕胆怯的低着头，不敢迎接自家小姐接下来会扑面而来的滔天怒火：“的确是二老爷在跟二夫人说这件事。”
“这个……小贱蹄子！”郑晴云咬牙切齿的呢喃，也不知道是在骂谁，短短几个字被她恶狠狠的说出来，仿佛只要人在跟前，立马就能把对方给喝血吃肉一般。不过没一会儿，郑晴云的声音又随即变得无措：“那我呢？那我怎么办？把她摘出去下一个不就轮到我了？！”
“小姐别急……”
“别急什么别急？！府里该婚配的除了她不就只有我了？不急？不急到时候你替我嫁人啊？！”
郑晴云气急败坏的吼了婢女小燕一通，吼完仍觉得不解气，她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简直点着的炮仗似的看哪儿都不顺眼想炸个一干二净。小燕被骂的不敢吱声，她把头垂的更低，好像觉得尽可能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就不会被自家小姐当出气筒来发泄坏情绪了。可惜遗憾的是，显然郑晴云没有如小燕所愿的忽略已经尽量做透明人的她，郑晴云看着面前跪在地上恨不能蜷缩成一团的小燕，越看越觉得不顺眼。郑晴云想起来大伯父大伯母家的郑晴锦，郑晴锦身边的芳华同样也是婢女，可不论是气势还是言行，都端出了贵女一般的大家风范，明明只是个家养的奴婢，在郑晴云眼里，却比她这个正经小姐还更像大家闺秀。如果说大房离她们二房终究还有些距离，那她亲姐姐郑晴允身边那个叫荔枝的婢女，也是整个郑府二房里人见人爱的角色。荔枝惯会来事儿，天生长了张讨喜的脸，小嘴儿见了谁都嘚吧嘚吧说个不停，逗得大家上上下下人人喜笑颜开，所以连带着郑晴允都极受郑府里二房奴婢们的喜欢，不管是朝大厨房单独要几个吃食，就是库房里每每来了新奇物件儿，郑晴允也必定第一个知道！
只有她！郑晴云越想越气，只有她摊上个小燕！痴痴傻傻一点儿不机灵，不会讨巧说些俏皮话逗人开心也就罢了，连宅院里最寻常不过的钻营都学不会，蠢得跟个木头一样……小燕小燕，听听，名字都这样土气！郑晴云蛮不讲理的在心里把小燕挑挑拣拣，鸡蛋里挑骨头的数落了一通，成功把自己数落出一肚子火气。
“你再去打听，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把父亲说给母亲的话原原本本记下来学给我听，还有，”郑晴云斜斜的瞥了小燕一眼，加重了语气强调：“若是我在别处听到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我才不管是不是你在背后乱嚼舌根，一律把诋毁主子的罪名归到你头上，打杀之后卖到窑子里去，让你一辈子再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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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被郑晴云话里的阴狠和威胁吓得一哆嗦，她忙不迭的磕头求饶，赌咒发誓绝对不会泄露半分郑晴云的秘密，看着郑晴云脸色慢慢好转了，小燕又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完成郑晴云交代的任务，才换来郑晴云一句轻巧的“知道了”。等退出郑晴云的房间，站在连廊上被风一吹，小燕才发觉自己里衣后背的位置早就湿透了，湿透的里衣此刻凉津津的贴在皮肤上，让她十分不舒服。小燕皱了皱眉，本想着先去屋子里换身衣服，可不等她挪动脚步，脑海里瞬间想起了郑晴云刚刚交代给她的任务，那阴冷如蛇的语气如影随形，让她立刻打消了换衣服的念头，将郑晴云没有定下时限的任务放在了第一位。
可是自家小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扔出来的任务，她要如何才能完成啊？小燕叹了口气，愁的想拿根绳子往房梁上一挂，一了百了。
“这不是小燕？”
一道脆生生如黄鹂鸟叫的声音从小燕身后响起，小燕转过身，得到了新的一声鸟鸣：“还真是你啊小燕！我远远看着背影像你，想着喊一声试试，看你转不转头，果然我没看错！没想到我如今的眼力这般好了。”
“海棠姐姐。”
“哎，你怎的在云小姐房间门口站着？是有事要进去还是说完了事刚出来？”
“刚出来……”小燕回答，她疑惑的看了眼海棠，没明白大房大夫人身边的海棠怎么会来二房的院子串门儿，还是串来了二房郑晴云的院子。“海棠姐姐可是来这儿有什么事？”
“无事便不能来了么？”海棠咯咯笑起来，一看就知道是个性格活泼外向、说话办事极为洒脱利索的人。见小燕还是她印象里那么唯唯诺诺，胆小怕事，海棠不以为意的收起自己的玩笑话，不答反问：“云小姐可还在房里？别是已经歇下了吧？”
“我家小姐她……我不知，我进去看一看……”
“我在，”郑晴云早就在屋里听到了大夫人身边的海棠的声音，自然也听到了海棠和小燕的对话。郑晴云恼小燕话说不利索，索性直接打开门迎海棠进来，还顺带狠狠地瞪了笨嘴拙舌的小燕一眼：“海棠姐姐别介意，这丫头嘴笨，话都说不清楚，我少不得亲自开门迎一迎海棠姐姐，海棠姐姐可是有事找我？”
后面的话小燕就听不到了，因为郑晴云接了海棠进门以后，干脆的把门一关，把谈话内容关进了门里，把对她的嫌弃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