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知识论(下册)》(16) - 知识论 - 金岳霖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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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知识论(下册)》(16)

真假(1)一、不同的真假说

a.融洽说

1.不同的说法。上章论命题,最后谈到命题的证实或证明。证实或证明一命题就是要表示该命题是真的,可是在上章我们没有谈到真假。本书提到真假的地方当然非常之多,但是一直到现在我们没有提出一真假论。本书所要求于“真”的,前此已经说过,例如真是独立的,真只能发现,不能创作,真不能随事物底变而变。要求这些条件底满足,已经表示本书底真假说是属于某一种的。但是究竟如何说法,我们总得要提出讨论。同时照本书底看法,论知识就是论真,本章底讨论也是本书底结束。真假底说法非常之多,有好些我们根本不提出。我们所要提出的只有以下四种:(一)融洽说,(二)有效说,(三)一致说,(四)符合说。可是有两点我们得声明。头一点,本书底讨论不是考证式的讨论;究竟有没有人主张以下说法的融洽说或有效说或一致说,我们并不追究;也许主张融洽说的人底所谓融洽根本就不是以下所提出的,也许根本就没有主张以下所提出的说法的人。第二点,我们所以提出以下的说法,因为我们要容纳它们底一部分的意见。至于如何容纳法,以后会有比较详细的讨论。

2.融洽说。此说以真为综合的或经验上的融洽。所谓融洽颇不易说,我们也许可以用调和两字来代替融洽,但是这不见得有多大的益处。无论融洽或调和,总牵扯到不同的成分,并且这成分底数目不止是一命题一事实而已。所要求的调和或融洽是综合的调和或融洽,因为它是多数不同的成分底融洽。所谓融洽不但是牵扯到多数不同的成分,而且牵扯到成分底结构,使某x成分或者为其它的成分容纳进去或者为它拒绝出来。经验两字非常之麻烦,前此已经提到过好几次。在这里,我们利用经验两字来表示感觉者在他感觉中的综合。融洽总是经验上的融洽。经验可以简单,也可以很复杂,可以范围大,也可以范围小,在复杂而又范围大的经验中的融洽是一件事,在简单而范围又小的经验中的融洽又是一件事。以一时候所感觉到的融洽为标准是一件事,以另一时候所感觉到的融洽为标准又是一件事,这类的问题我们都不提到。现在只注意一点,我们的确有经验上融洽与否底问题。

3.申引下去的特点。以上只是融洽,融洽说不只是以上所说而已。申引下去它有许多特点。我们所注意的只是以下两点。一是融洽感要求完整,以融洽为真,真也要有完整感。究竟所谓完整应该如何说法颇为麻烦。也许所谓完整是以后所要捉到的思想底结构或图案底四通八达;果然如此,我们以后还会提到,不然我们以后不必再提。一是融洽要求全体,片面的真总是不够的。就这一方面着想,所谓真也有两点我们要注意,一即真假有程度问题。照此说法,对于好些命题我们也许可以说它们虽“真”,然而它们不十分真。这程度问题究竟如何说法也不必提到。一即真不是单独地真。所谓不是单独地真也不容易说。两相等的命题不单独地真,但是这种不单独地真不是融洽说所要求的。融洽说所要求的是全体的真,任何部分不十分真也不单独地真。这说法是本书所不能赞成的,以后会提到关于它们底批评。现在只提到这一类的意见而已。

4.彼此融洽的命题集团。以上所谈的真似乎不限制到命题。假如我们把所谓真硬引用到命题上去,也许我们可以说,真就是彼此融洽的全体的命题集团。此集团似乎是有机的集团。这就是说,部分似乎靠全体之为全体。就真假说,要合真才能分真。合真像一致,能分真又不是一致。就此集团底合真说,也许它就是大写的真,英文中的truth。在此合真底条件下,才有分真,就彼此分真的命题说,也许它是小写的真,或英文中的truth。我们不能把这集团限制到命题上,其所以本条把它限制到命题上去,无非是要看看引用到命题上去之后,融洽说是否合于命题底要求。从命题真假说,或从以真假为命题底真假说,融洽说总有不大对题的情形。本书既是论日常知识的书,所发生兴趣的所谓真假是命题底真假。融洽说底玄学趣味重,对于本书底主旨不免扞格不通。

b.有效说

1.与实验主义底关系。提到有效说,一想就想到实验主义。实验主义者底学说不一定一样,即有共同点,这共同点也不必就是以下所提出的有效说。虽然如此,有效说总是近乎实验主义者底主张。实验主义或类似的主义大致是以自我或人类为中心的,它似乎特别地注重生活,及生活中的要求和它们底满足。它注重尝试,注重试验。这试验不求之于离我或离人的实,而求之于相对于要求的有效或无效。实验主义或类似的思想似乎特别地注重修改现实。大致说来,富于修改现实的思想的人也是不容易狃于现实底凝固性的人。不狃于现实底凝固性的人,大致说来,会把世界看成活的。不但人是活的,世界也不是呆板的,所注重或所要求的真也不是呆板的无时间性的真,而是在时间上有效的真。从经验或主客合一的经验着想,有效是行得通。行得通免不了有阻力大或阻力小底问题。毫无阻力的行得通根本无所谓,有阻力的行得通是否只是有效颇是问题。

2.特别地注重用。有效说似乎特别地注重用。这一点也许是一些实验主义者所不赞成的。在明文的表示上,用也许不那么重要,可是在骨子里,用的确重要。所谓“用”当然是普遍的概念,可是,我们决不至于有普遍地有用的东西。没有对于任何要求都有用,也没有随时随地皆可用的东西。把真和用联系起来,真总得受用底影响。也许真的命题都有用,但是有用的不必都真。用相对于要求,真是不是也相对于要求?用不是随时随地底用,真是不是随时随地底真?重用就不重永恒,没有随地有用的东西,也没有永恒地真。如此,则真总是相对于时间的;一时有用,另一时不必有用;一时真的,另一时不必真。重用也免不了以人类为中心或以自我为中心;以这二者为中心,免不了特别地注重意志。把意志和真联系起来,真又和我们底意志相对待。顺于意志的信仰是不是真的呢?逆于意志的命题是不是假的呢?特别地注重意志也就免不了要注重选择。真假是不是相待于选择呢?这类的疑问也许有点对不起有效说,但是假如真和用联系起来,这类的问题会引起困难。

3.特别地注重预测。实验主义者特别地注重预测,有效说既与实验主义有那么密切关系,它和预测也有。持有效说的人大都富于修改现实的精神,不狃于现实底凝固性;可是,正在的或当前的现实无法修改;所能修改的是使当前的不至于在未来继续地现实。注重将来就注重对于将来的预测或假设。事实上没有多少人注重“这是桌子”这样的命题,它虽然有真假问题,然而我们不注重它底真假,也不容易发生理解它所谓真所谓假底问题。另一种情形虽寻常,然而问题就不一样。假如甲问乙要钱,乙说东厢房书桌底抽屉里有,甲听了这句话之后,直向东厢房飞奔而去。这就是说,甲根据这句话有所行动。事实上抽屉里果然有钱,甲没有白跑而乙所说的那句话有效;不然的话,那句话无效。乙说话的时候,钱不在甲底当前,他底行动要靠他对于那句话底信仰。对于将来有所行动,这行动底根据,就命题说,总是现在断定的命题,而这些命题对于将来有有效或无效问题。对于将来的相当长时期的趋势有所断定的命题,更免不了有此有效或无效问题,我们可以把这一方面的情形加以分析,所得到的思想也可以引用到“这是桌子”那样的命题上去。这简单的命题也可以说是行动底根据或经验底预测,它告诉我们说我们能够在“这”所指的那东西上面开饭、下棋、吃点心……等等;只要这些行动没有阻碍,或者这些经验能够继续下去,这命题有效或者它是真的。好些命题底真假的确可以作如是解释。

4.与时间相对待。有效说,无论它和用联系起来或它不和用联系起来,都有与时间地点相对待的问题。显而易见,一时行得通的,另一时不必行得通,一时真的,另一时不必真。真假既是相对于一时一地底环境,当然受该环境底限制。对于一时一地为真的,在该环境之外,我们不能盼望其为真。这就是说,真假是在历史中的或跟着历史演变的。这说法底困难非常之大,非常之多。普遍命题和历史上的特殊的命题底真都有困难,关于非常之短的时间中的事体底陈述,如果该事没有超过该时间的实际上的影响;该陈述也没有甚么效用。关于以后的预测,如果它是有根据的,靠得住的,它底形成也许在所预测的事体发生之后,这类的困难,我们不一一提出。无论如何,本书所要求的所谓真,有效说不能满足。虽然如此,有效说依然有可取的地方。

c.一致说

1.有效说和一致说之所以产生。有效说是对于普通所谓符合说有所不满而产生的,一致说也是。这两学说有共同点,虽然它们本身非常之不同。一是不问普通所谓客观的实在。所谓客观的实在本来是一麻烦的问题。有些旧式的科学家很早就以感官所得为不实在,感官所得的形色状态不是他们研究底对象,感官所得的时空也不是他们所研究的时空;另外一班人又似乎以感官为唯一的实在。因为客观的实在问题麻烦,所谓真最好不牵扯到实在。不牵扯到实在的真虽有便利的地方,然而仍逃不了难于立说底困难。另一点是所谓符合底困难。符合总有主客或人物的分别。既然分了之后,合就困难。这一方面的困难,我们在这里不提出讨论。既有合底困难,有些人就认为与其求真于主客二者底合,不如求真于主。有效说是求之于主的说法,一致说也是。

2.形容主义。主张一致说者不见得少。有些人也许不自觉他们对于真假的看法是一致说底看法。前些时有所谓形容主义,主张此说者大都为当时的科学家。这主张似乎有所谓“无知主义”成分,或至少有极端的怀疑成分。主张此说者认为科学(别的学问也许同样)不知究竟,也不求知究竟,所求的只是形容感觉或自然。所谓“形容”是就感官之所得,以彼衡此,以此衡彼。只要表示彼此底关联底命题一致,我们已经得到相对的真理。所谓真是命题与命题底一致,而不是命题与“事实”或“实在”或“究竟”底符合。这所谓命题也许不只是寻常语言所表示的命题,或者不只是寻常所谓意念所组织成的命题,它大概是以手术论为主张之下的命题。结果是所谓一致也许不只是普通所谓一致,它不但有意念或概念图案中的一致,而且有许多手术之间的融洽。从后一方面着想,一致牵扯到经验。虽然如此,一致仍是命题底一致。

3.一致和不一致底影响。一致和不一致底影响不同。两命题不一致的确有一种坚决的表示:二者联合起来总有毛病。假如我们认p,q为属于同一意念图案范围之内的,而它们不一致,它们彼此相排除,二者之中总得有所取舍才行。相对于一图案s,p与s中的命题一致,q和它们不一致,我们舍q取p。可是p和q底不一致也许是因为它们根本不属于一意念图案,果然如此,则所谓“不一致”或者根本无所谓不一致,或者所谓“不一致”只是属于不同的意念图案而已。假如两命题的的确确不一致而二者之中有一命题是真的,另一命题的确是假的。不一致的确有坚决的影响。一致可没有同样的影响。这里所谈的一致或不一致只是或单是命题底一致或不一致而已。在兼以手术论为主张之下的命题,一致也没有积极的影响或意义,但是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假如我们把这情形分析一下,它一定有别的成分,或不单是一致的成分,夹杂在里面。我们现在不作此分析,我们只表示,单是命题一致底一致,没有积极的意义。至少就真假说,它是如此。

4.形上与形下。有一点我们得注意。一致有形上与形下底分别,或合与分底分别。假如我们所论的是玄学或元学,对象是宇宙底全,所有的命题联合起来的一致,我们也许要承认它就是真。宇宙底全总是它本身,说它是心或说它是物没有分别;所有的可能的命题底全底总的一致和它底总的真也没有分别。这是形上的说法。这说法是否说得通,不是我们所要讨论的问题。现在所论的一致是形下的一致。我们所论的是常识中的知识,所发生兴趣的真假是常识中的真假。兴趣既不是形上的,我们不能以形上的说法来解释一致和真假底关系。从这一点着想,一致说和融洽说底分别很大。融洽说虽有形下方面的申引,然而中坚成分似乎是形上的。一致说虽有形上的说法,然而主张一致说的人对于所谓究竟根本没有兴趣,所以不注意形上的说法。相干于我们底讨论的,也不是形上的说法。

d.符合说

1.虽近常识而所谓符合有困难。符合说最近常识,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的确以真为命题和事实或实在底符合。即主张别的说法的人,无形之中,也许仍持符合说。所谓“事实”或“实在”在常识上也许没有明白的解释,而这更影响到所谓符合底困难。即把“事实”和“实在”底问题撇开,所谓符合有它本身的困难。最容易想到的符合是照像式的符合,可是这样的符合说说不通的地方颇多。第一点,命题根本不是照片。想像也许可以说是的,但是命题不是。命题本身既不是照片,符合怎能是照片式的符合呢?特殊的命题也许引起它底想像上的寄托,此想像也许可说是照像式的,可是想像只是寄托而已,不是该命题本身,普遍命题也有想像上的寄托,可是想像没有普遍的,它决不寄托于相对于它的普遍命题,该命题既是普遍的,它决不是照像式的。如果符合是照像式的符合,总得要命题是照像式的命题方行。

2.实际上的困难。假如符合是照像式的符合,当然有照片和底本彼此对照底问题。要在实际上或行动上彼此对照,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要照片和底本或原物同在经验中。这一条件不满足,对照根本不可能;对照既不可能,符合与否无从知道。就真假说,原物或底本就是“事实”或“实在”。问题是“事实”或“实在”和命题是不是同样地或平行地在经验中。如果它们是的,则二者都在主或都在人,不在客或不在物,而符合只是主或人方面的情形,或者说只是我们这一方面的情形。如果“事实”和命题不是同样的或平行地在经验中,这就是说,命题在“内”,“事实”在外;那么我们怎样知道在“内”的命题和在“外”的“事实”符合不符合呢?我们没有法子把它们对照,因为相当于原物或底本的“事实”是在“外”的。所谓“在内在外”颇不容易说。在一些意义之下的“内外”,以上的说法并不是必然的理论,如果我们承认以上的理论,所谓“内外”要有一种特别的说法才行。我们现在不必追究这种说法是如何的说法,我们只注意有此说法,而此说法是一些人反对符合说底理由。

3.符合说不易取消。符合说确有困难。即令困难不是以上所说的,它还有别的类似的困难。问题是我们是否因为它有困难就舍而不用。主张一致说或有效说或融洽说的人大都以符合说有困难而放弃它。本书认为符合说不容易放弃,而在本书底立场上说,不应放弃。它不容易放弃,因为放弃它的人常常无形之中仍然保留它;放弃也许只是在明文的表示上放弃,而保留是非正式的骨子里的保留。主张别的学说的人,例如主张有效说或一致说的人,也许会感觉到甚而至于表示他们底主张与各方面的情形都“符合”。这样的思想不一定有矛盾,也许没有矛盾;作如此思想的人也许会说,对于真假说的主张本身无所谓真假,说他们底主张和各方面的情形“符合”,并不表示这些主张是真的,它也许只表示这些主张说得通而已。如此说法,矛盾的确可以避免。但是,这仍是就明文的表示着想。我们在本条所注意的,不是明文的表示,而是骨子里的实在情形。我们认为如此说法的人非正式地无形地仍以符合为真假底标准。大致说来,一个人不至于承认他自己没有放弃的主张是“假”的,或无所谓“真或假”的。在某一层次上,一个人也许放弃符合说,可是在另一层次上,无形之中,他也许又回到符合说。理论上他不必如此,事实上他不容易不如此。

4.符合说不应取消。本书是就常识中的知识立论,不但承认常识中有知识,而且认此知识为科学知识或哲学知识底大本营。常识底任何部分都是可以批评的,一大部分也许是可以放弃的,但是它决不是可以完全推翻的。常识完全推翻,任何学问都无从开始。一门学问可以放弃常识上的思想,研究该门学问的人可以站在该门学问范围之外;哲学(视为许多部门底总和)不能完全放弃常识,因为哲学家不能自外于他底哲学;完全放弃常识一定会和他别的思想冲突。知识论虽可以放弃常识,然而假如它和别的哲学部门有调和融洽底问题,它也得要顾虑到一部分的常识;不然的话,知识论虽自成一致的系统的思想,然而持此知识论的哲学家没有贯通的哲学。哲学家既不能完全放弃常识,他也不能放弃常识中所承认的知识,他的确可以利用科学知识来修改一部分常识中的知识,但是他决逃不了要承认,所谓科学知识底最原始的基础,就是另一部分的常识中的知识;这就是说,修改常识底最后根据依然是常识。既然如此,我们不应该放弃符合说,因为符合说是最原始的真假说法。所谓原始的说法,是说一方面在思想及工具未发达的时候,我们只有此说法;另一方面,别的说法都根据于此说法。可是,这说法有困难。我们底问题是如何解决这困难。

二、真假学说所要注意点

a.形上与形下底分别

1.形上形下所注重的点不同。以上已经表示融洽说和一致说不一样,融洽说兼是形上的说法,一致说虽可以是形上的,然而大都不是形上的。形上与形下底分别非常之大,在某些方面我们也许不能不特别地注重形上,但是我们现在不从这些方面着想。我们所要提出的是形上重合,形下重分,对于分所能说的话,对于合也许不能说,对于合所能说的话,对于分也许不能说,传统逻辑学里有这一例“三角形之角等于两直角”。这里所谓角如果是联合起来的总和,这句话行;如果是分开来各别的角,这句话不行。例子当然不好,不过我们可以利用它以表示分合底分别。注重形上的说法就特别地注重合,注重形下的说法就特别地注重分,就真假说,前者是注重合的真,后者是注重分的真。

2.引用于大全的分合。普通所谓形上学,大致说来,总是对于本体有所陈述的。对于本体是否能有陈述,的确是一非常之重要的问题,但是在这里我们根本不讨论这一问题。也许我们认为本体是说不得的,因此就不说了;也许我们认为它虽说不得,然而我们仍可以就其说不得而说之。我们所注意的是对于大全的分合。大全唯一,决不能有彼此。即令从不同方面看来它有不同的所谓,这些不同的所谓在外延上都是一样的。即令引用到大全上去的φ,ψ,θ……底所谓不一样,引用上去之后的φ,ψ,θ……东西都是一样,因为它们都是大全。假如有人认为价与值是一样的,而它所说的不是这件东西底价或值或那件东西底价或值,而是所有的货币(钱也在内)集在一起的集团底价或值,他毫无错误,因为该集团底价是该集团本身,该集团底值也是该集团本身,该集团本身既同一,价与值当然是一样的。可是,分开来说,可不行了。显而易见,一件东西底价不必就是该件东西底值。至于对于该货币集团,说它有价有值是否有意义,那是另一命题,对于该问题,前此已经说过,我们现在不讨论。

3.不注重合的说法底理由。本书不注重合的说法。一方面我们这里所论的是真假,不是别的。视为价值或三大价值之一,我们所论的是真假这两价值,不是好坏或美丑。如果我们接受形上底说法,我们可以把这三大价值混合起来。所谓真所谓善,所谓美虽不同,然而本书的作者在论道那本书里曾说,“太极至真至善至美至如”,可见就太极说,真的美的善的都没有所指上的分别。可是,话要说回来,虽然就太极说真善美集于一体,然而不就太极说或不就大全式的整体说,它们各自不同。真的命题说它美似乎是废话;善的行为说它真似乎也是废话,这些意念根本不是对于同一现象所能引用的。完全说分析的话,我们可以说,用于命题的真不是用于太极的真;字一样意念不一样。但是完全说分析的话仍是把真限制到分的说法。不把真限制到分真,问题就两样了。英国诗人keats曾说,“真是美,美是真”。就名言世界底分真说,这应该是废话,但是读诗的人显然不把它当作废话看待。在本章我们所注重的是真假,我们不愿意让它们和别的东西相混。

4.注重个别的真之所以为真。本书所论的知识是平平常常的知识。就意念或概念说,所要求的是按名而能得实,不但对于所谓有兴趣,对于所指也有兴趣。这就是说,不但对于φ,ψ,θ……底所谓有兴趣,而且对于是φ,是ψ,是θ……的东西有兴趣。就命题说,不但对于命题有兴趣,而且对于命题底真假有兴趣。就真假说,不但对于命题集团中的命题底真假有兴趣,而且对于单独的一个一个的命题底真假有兴趣。知识总是日积月累的,即令所积所累不完全是单独的命题之所表示的,然而大致说来,总是单独的或一小组一小组的命题之所表示的。平平常常的知识所发生兴趣的总是名言世界,而名言世界是能以名言去区别的世界。它所注重的不是宇宙底整体或大全,而是彼此有分别的这这那那种种等等。对于这些有所知道总是分开来有所知道,对于这些有所表示总是分开来有所表示。分开来有所表示的真假才是本书所发生兴趣的真假。这真假当然不是形上说法所论的真假。治哲学的人难免有形上的兴趣,本书底作者认为他们应该有形上的兴趣;但就本书底题材说,所发生兴趣的真假不是形上说法所应付的。

b.程度问题

1.条件底满足与否,不应有程度问题。我们现在尚且不谈真假底所谓。本书是要维持符合说的。既然如此,本书会把真假视为关系质,此关系质,是命题与它所断定的对象底关系所给予命题的。此关系质底有无须有某种条件底满足。条件底满足总是真假学说所要研究的。即令我们不维持符合说,我们仍然逃不了条件问题。我们现在不必论真假底所谓,而只谈条件底满足。本书认为条件底满足没有程度问题。这也就是说,真假没有程度问题。以条件底满足为有程度问题底说法,本书认为是说不通的。这样的说法当然有,不过本书不赞成它,所以也不接受它。本书认为条件或者满足或者不满足;关系或者有或者没有,命题或者真或者不真。如果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它不能够百分之六十或七十是真的;它不能够非常之真或不那么真,它没有程度问题。

2.从别的方面着想命题当然有程度上的差别。从别的方面着想命题与命题之间,两相比较,当然有程度上的差别。单就命题说,有些命题涵义多,有些涵义少,就它所断定的对象说,前者丰富而后者比较地贫乏;如果前者是真的,它底消息多,如果后者是真的,它的消息少。显而易见,说“某某是中国人”,假如它是真的的话,它所给我们的消息决不如“某某是湖南人”,假如后一命题也是真的。此命题又比不上“某某是长沙人”这一命题所给我们的消息,假如最后这一命题也是真的。说x在时空中,假如它是真的的话,也给我们以一点点子消息,但是消息非常之少。可是,假如事实上“x是晋朝底诗人”,这命题底消息就相当的多了。这不过是就一方面说而已,别的方面也有类似的情形,而有类似情形的方面并不见得少,有些真命题底情感丰富,有些贫乏,“大江东去”,比“这枝笔用不得了”,在情感上也许有很大的分别。有些真命题可以说是“重要”,有些比较地不“重要”,就政治说,“纳粹的德国已经打倒了”,比“杜乐门到南美洲去过”,要重要得多。

3.这些程度上的差别和真假不相干。这些程度上的差别和命题底真假不相干。我们决不能因为一个命题底消息多就说它是真的。一个假的涵义多的命题并没有多少消息,要它消息多,先得要它真。我们决不能说一命题的涵义多,它就是真的。真是消息多底条件;要真,涵义多的命题才成为消息多的命题。消息多不是真底条件。如果它是的,我们免不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情形;消息非常之多的命题非常之真,消息非常之少的命题有一点点子真而已。果然如此,逻辑命题非常之糟。照现在一种常识的说法,逻辑命题是毫无积极性的;它之所以必真而不能假,是因为它以任何可能为可能而不以任何可能为事实;这仍只是说它毫无积极性。可是,所谓毫无积极性也可以解释成“不给我以任何消息”。如此说法,逻辑命题非假不可,或者其真非等于零不可。逻辑命题不是普通命题一样的命题,它底真假也不是普通命题所有的真假;有些人也许会说它根本不是命题,它根本无所谓真假。果然如此,当然没有以上的问题。另外的人也许会说,它是命题,而它不能不真。主张这一说法的人决不能承认以消息底多少为真假。

4.程度说法会牵扯到形上的说法。以上是以消息底多少来决定真假底程度。我们表示这标准不行。但是,除此之外也许有别的标准。其实别的标准同样地不行,因为真假有程度说根本就不行。以上的讨论不但表示消息底多少不是真假底标准,而且也表示真假本身没有程度问题。本条要表示真假不能有程度。假如真假有程度的话,我们只能说甲比乙真些,乙比丙真些,我们没有法子说一命题百分的真。可是,甲比乙真些并不表示甲真,乙比丙真些也不表示乙真。如此类推没有一命题本身是真的,所谓真在任何时地都只是命题底比较而此比较用甚么以为标准呢?无论我们用甚么以为标准,符合也好,一致也好,融洽也好,其它的标准也好,标准底引用总会申引到引用底范围底大小问题,和命题底集团问题;引用底范围愈大的命题愈真,或所属的集团愈大的命题也愈真。如此一个一个的命题底真假程度,要靠它引用底范围或所属的集团。最大的范围无外,最大的集团无遗。如是只有形上的真才是真,因为只有无外无遗的真才是真,而单独发现的形下的真只是享有综合的形上的真而已。这当然很好。但是我们所要的是形下的单独发现的一命题一命题底真,并且要求它随时随地都可以得到;这样的真不能有程度,说它有程度就是取消它底能够单独发现性,而一命题底真就不能随时随地可以得到了。第二点我们要注意的是真假没有程度。

c.真假不相对于特殊的时地

1.命题底样型性与真假底关系。我们这里所注意的是命题不是命题显现。后者是在特殊时间地点所发生的事体。命题不是。无论普遍或特殊,命题总是样型。在这里我们又要利用语言文字上的样型或凭借来表示。书店里的广告说“某书洋洋百万言”是就凭借说的,“康熙字典底字不多”是就样型说的。凭借占特殊的时空,样型不占特殊的时空,这里所写的“酱”字只在这里出现,它决不是上海墙上所写的任何一酱字,但是就样型说,它们是一个字。命题总是样型,这就是说,它不占特殊的时空。它不占特殊时空,所以不受特殊时空的影响。它本来就无所谓变或不变,它更不能随特殊的时空底影响而变。命题显现的确在特殊的时空中,的确在特殊时空底因果系统中,所以也的确受时空的影响。可是就真假说,我们所发生兴趣的是命题,真假是命题底真假。命题既是样型,它底真假受这样型性底影响。换一说法,命题既是样型,它底真假是样型底真假,而真假本身也是样型的。

2.无分于普遍与特殊的命题。命题之为样型无分于普遍与特殊。就普遍命题说,我们很容易感觉到它是样型;普遍命题总有普遍成分,而此普遍成分给我们以独立于特殊的时空的感觉。有此感觉,我们也以为普遍命题是样型。其实这感觉和命题是样型不相干。如果普遍命题底普遍成分是普遍命题之为样型底理由,特殊命题就不是样型了。普遍命题之为普遍是就它所断定的对象说的,它所断定的对象是普遍的;特殊命题之为特殊也是就它所断定的对象而说的,它所断定的对象是特殊的。命题无论就普遍或特殊说,总是思议底内容,总是意念或概念底关联或者容纳一呈现,或意像于一意念或概念范围之内。就命题本身说,不就它所断定的对象说,它总是样型。命题既是超特殊时空的,它超特殊时空是根据于它底样型性,而它底样型性又无分于普通与特殊的命题,不但普遍命题超时空,特殊命题也超时空。这也许使人感觉奇怪,可是情形的确如此。“孔子是周朝人”不但在唐宋元明是命题,在民国也是;不但在中国是命题,在英俄法美也是。

3.真假也是独立于特殊的时空的。命题既是超时空的,真假也是。上面(1)条已经表示命题底真假也是样型的,那已经表示它超特殊的时空。现在我们还要从命题底真假不能不超时空着想。假如真假不超时空,则头一点须注意的就是根本没有真的普遍命题。一真的普遍命题是无论何时何地都真的命题,它既是普遍的命题,它所断定的对象是普遍的,这普遍的对象本身就是超时空的,一真的普遍命题底真当然是超时空的。假如它不是的话,这就是说,假如一普遍命题在一时一地是真的,而在另一时一地是假的,这命题当然不能普遍地真。既没有普遍真的命题,当然也没有真的普遍命题。第二点须注意的,不但没有真的普遍命题而且没有普遍命题。假如一命题底真是限于一时一地的,它底对象也只能限于该时该地,在该命题是假的的时候或地方,该命题底对象在该时该地或者没有或根本不是该命题之所断定。这当然就是说,对象根本不能是普遍的。一命题底对象既根本不能是普遍的,当然没有普遍的命题。为使命题可以普遍起见,我们不能不要求命题底真假是超时空的。

4.特殊的命题情形同样。假如特殊的命题底真是跟着特殊的时空而变的,我们免不了一种非常之怪的情形。这情形就是真命题只有在一刹那或一瞬息才有。刹那或瞬息是无“间”的,在刹那或瞬息的真命题根本不在时间中,因为任何时候都是有间的。果然如此,在任何时地都没有真的特殊的命题,也没有特殊的命题。为甚么呢?因为只要命题是随着特殊的时空而变的,它底真假也是。如果真假是随特殊的时空而变的,则无论在长时期也好,在短时间也好,它们总在变。无论时间若何的短,只要有间,它们总在变。命题也是如此。其结果在任何时间只有一串一串的命题,而这一串一串的命题当然彼此各有同异,而每一串之中的命题也彼此各有同异。各该命题底真假决不能延长到刹那或瞬息范围之外。这情形已经够怪的了,可是,除此之外,还有更怪的。一方面对于已往的历史,或将来的推测,根本不能有所断定,因为根本不能有命题,当然更不能有真命题。另一方面,命题根本不能交换,因为出甲之口的不是入乙之耳的。显而易见,出甲之口的一出已经变了,等到入乙之耳,已经不是甲所断定的命题,因为出入总是在时间中的事。既然如此,命题不能交换。可是命题是可以交换的,它不是限于刹那或瞬息的;真假情形同样,可见命题和真假都不是随特殊的时空而变的。

也许有人会提出特殊命题底困难。他们也许会说,断定关于孔子底事实的真的特殊的命题,在孔子诞生之后,固然从此永远是真的,但是在孔子诞生之前,这些真命题也是真的吗?他们所盼望的答案是否定这些命题底真,或者根本否定有这些命题。本书底答案是,它们都是真的。照本书底说法,命题不必有命题显现,不过要有命题显现,思议者才意识到它。命题底真假也不靠命题显现。断定关于孔子的事实的真的特殊的命题,在孔子诞生之前,也是真的,不过在那时候,相对于这些命题底命题显现,没有在人们底思议中出现而已。

关于真假我们要注意的第三点就是真假不随时空而变。

d.真假不相对于知识类

1.不同的知识者。知识类不是纯净的类。官觉者虽不必是知识者而知识者总是官觉者。是知识者的官觉者事实上不限于一种,理论上不必限于一种。这就是说,知识类中有不同的官觉种。知识者既有完全不同的官能,当然有完全不同的官觉,有完全不同的官觉,当然有完全不同的呈现,有完全不同的正觉,当然有完全不同的所与。特殊的呈现和所与既不同,根据于它们的想像也不同。在不同种的知识者之间,我们无法求官觉上或想像上的共同点;单从官觉或正觉着想,人无法见牛所见的“红”,牛也无法见人所见的“红”。这是毫无办法可想的事体。可是假如事情就在这上面打住,不同种的知识者虽各有它们底知识,然而它们决不能有共同的知识。事情当然不在这上面打住。这些不同种的知识者只是官能不同,官觉和正觉不同,想像不同而已。它们都是知识者,知识不只是官能官觉想像而已,它有另外的成分夹杂在里面,它有抽象的意念或概念,意思与命题。问题是这些是否也相对于不同的官能或不同的想像。

2.只从命题着想。本章底题目是真假,真假是对于命题而说的,所以我们不必从意念,概念,或意思着想。我们只要从特殊的和普遍的命题着想,不必论到历史上的总结。我们已经提到特殊的命题虽特殊,然而就它是命题说,它仍是样型。样型既不相对于特殊的时空,也不相对于官能或正觉或想像,因为这些也都是特殊的或类似特殊的。根据c段底讨论,真假也是样型的,真假也不相对于特殊,所以也不相对于官能或正觉或想像。这就是说,真假不相对于不同种的知识者。也许有人以为如此说法有困难,因为特殊命题有所寄托,它寄托于呈现或所与或意像。我们要“懂”得一特殊命题,我们要有相应于该命题底寄托。果然如此,不同种的知识者也不“懂”彼此底特殊的命题。这里所谓懂也许是同情地“懂”,也许只是抽象地“懂”。大致说来,我们不能同情于牛见“红”而怒,或跟着牛底怒而怒,假如“懂”是这样的懂,不同的知识者不懂彼此底特殊的命题。至于抽象的“懂”,懂抽象的意念底懂,不同的知识者不一定不懂彼此底特殊的命题。可是情形是否如此,我们不必多所讨论。懂是一件事,命题底真假又是一件事。即令“懂”靠官感或正觉或想像,而命题底真假仍不靠官觉或正觉或想像。特殊的命题如此,普遍的命题更是如此。

3.命题是抽象的意念或概念底关联。上段曾说命题是样型。它是样型底理由之一,就是它是意念或概念底关联。意念或概念都是抽象的,它们都不是像。这一点前此已经提出过许多次,现在不必重行讨论,但是在现在这一场合上它重要。意念或概念的确有所寄托;它本身就是直接或间接地从所与抽出来的;在思想历程中出现的时候,不免有意像伴着它,在实际引用的时候,它又还治所与;它总难免和特殊的呈现或所与或类似特殊的意像缠在一块。可是它本身不是像,不是特殊的,也不是类似特殊的;它完全是属于另一系统或另一范围的,既令知识者kmn要懂得它的时候,kmn须求助于所与或意像,然而所懂仍是意念或概念底关联。桌子这一意念的确一下子就使人想像到某一张桌子,但是果然意念不能独立于想像中的意像,则“电子”这一意念就无法成立了。可见就意念本身说,它是独立于特殊的像的。意念或概念底关联也是如此的,我们现在可以补充上条底讨论。命题既是独立于特殊的或独立于像的,它当然是独立于不同官能的知识者的。这就是说,它不相对于不同种的知识者,它底真假也不相对于不同种的知识者。知识者虽有官能底不同,然而有共同的知识,有共同的真假。

4.真假不是虚妄构造。以上第一段表示,所谓真,无论如何说法,不是形上的真,第二段表示,命题从种种方面看来,虽有程度问题,然而从真假说,没有程度问题,第三段表示,真假不相对于特殊的时空,这就是说,真假不随着时空底改变而改变,第四段表示,真假不相对于不同的官能者。假如我们说真是绝对的真,我们底意思无非是说,它不是无对的,得不到的,它是有对的,可以得到的,它不能只是非常之真或不那么真;它不是在历史中演变的;它不是官觉类或官能类所私有的或主观的。常识中所谓真是这样的真。科学所谓真也是这样的真,哲学所谓真也是这样的真。不同的学问虽不同,然而所谓真仍就是这样的真,只是这样的真。也许我们现在所“认”为是真的命题,以后会发现没有一个是真的,在那时候我们会说,从前我们错了;也许一直到现在我们没有得到一个真命题,但是真命题仍不是得不到的。不是这样的真总难免是虚妄构造。这样的真不是虚妄构造。此所以它是一价值,此所以它是一原动力,此所以有人以求真为无上目标。不是这样的真,要人寤寐求之,可以说是毫无意义。常识中的真最为基本,也最为重要,因为就求真底历程说,别的真是建筑在它底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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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符合是真假底定义

a.真假说仍不能离开符合

1.无形中所承认的大都是符合说。前面已经提到我们在无形中常常是以符合与否为真假的;有时即令我们主张别的学说,骨子里我们依然忘不了符合。其所以如此底理由之一,就是常识虽可以为我们所批评,然而它不能为我们所完全推翻。有些人也许鄙视常识,它的确靠不住,它的确彼此有冲突。但是我们决不能忽视它。我们批评常识,或者根据于高深的知识,或者直接根据另一部的常识。如果批评底根据是高深的知识,我们可以问高深的知识底根据在那里?这问题发生之后,我们会发现,所谓高深的知识底根据依然在常识。其结果批评常识或者直接地或者间接地根据于常识。前此已经说过,本能的信仰是可以批评的,但是批评底根据依然是本能的信仰。常识虽有靠不住的,然而不都是靠不住的。高深的知识总是以靠得住的常识为起点。任何学问也都是如此。不然的话,则治一门学问的人所说的话,开始就没有别的人能懂。一门学问底出发,它底开宗明义,总有常识上约定俗成的谅解。符合说在常识上根深蒂固,不容易推翻,问题只是如何说法才说得通而已。

2.符合说底困难。符合说之有困难,前此已经提及,所以我们决不至于说它没有困难。严格地说,在符合说没有决定之前,我们不知道它底困难之所在。说它有某种困难,只是说某种说法的符合说有困难。某种说法的符合说有困难,当然也要看哲学上的主张;唯心论无法接受任何符合说,这也许是符合说底困难,也许是它底不相干。在不主张唯心论的人们看来,以上所说的情况,只表示符合说和唯心论不相干而已,并不表示它有困难。我们现在把一部分的相对的情形撇开,看在能够接受一部分常识的哲学主张之下,或在符合说相干的情形之下,它是否有困难。有些说法的符合说的确有困难,例如照像式的符合说,或命题与事实之间有鸿沟的符合说。这两说底困难,以下会分段讨论。也许除此之外,别的说法的符合说大都是有困难的。问题不是某某说法的符合说有无困难,而是是否任何说法都有困难。本书认为符合说决不至于在任何说法之下都说不通。我们一方面承认符合说有困难,某种说法的符合说说不通,可是,另一方面,我们不因为它有困难就放弃它。

3.符合和别的标准不平行。符合和别的标准不是平行的。本书以后要利用融洽,有效及一致以为符合底标准,至少就本书底主张说,这些标准和符合不是平行的。以融洽为标准,所谓融洽是经验上的融洽,不是融洽说申引到极限的融洽。除融洽外,别的标准没有这问题。照本书底说法,我们对它有兴趣的融洽,是表示符合的融洽,不是不表示符合的融洽,对它有兴趣的有效,是表示符合的有效,不是不表示符合的有效,对它有兴趣的一致,是表示符合的一致,不是不表示符合的一致。下节就要讨论这些标准,这里不多谈。显而易见,照以上的说法,本书认为有不表示符合的融洽,有效和一致。这就是说,这些都不是真底充分的条件。它们彼此当然都有不同的地方,例如一致就和其它两标准不一样。融洽和有效都跟着时间演变,现在融洽的命题从前不必融洽,并且现在的不融洽,不能取消从前的融洽,现在有效的命题从前不必有效,并且现在的无效,不能取消从前的有效。符合不是如此的。一致虽同融洽与有效不一样,然而一致而不真的命题太多,我们也不能把它和符合比。在这里,我们一方面表示符合与这些标准不同,另一方面也表示它们不是平行的,因为这些标准都是符合底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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