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唐肃宗灵武称帝
杨贵妃接连听到杨国忠等人被杀的消息,心如刀割,已经哭成了泪人。突然,又听到高力士传旨赐死,杨贵妃突然倒地,险些晕了过去。高力士把杨贵妃带到玄宗面前,玄宗心如刀绞,泪流满面。杨贵妃哭着说道:“臣妾和圣上永别了。”然后,高力士把杨贵妃引到佛堂,杨贵妃把头伸到长绫套中,两脚悬空,霎时气绝身亡,时年三十八岁,这时是天宝十五年六月。高力士见贵妃已死,就将尸首移到驿庭,召陈玄礼等人进来验尸。陈玄礼向士兵们宣布了消息,众人欢声如雷。陈玄礼于是让军士们解除武装,叩头谢罪,三呼万岁,然后纷纷散去。玄宗对着杨贵妃的尸首,痛哭了一场,就命高力士迅速下葬,仓促之间找不到棺木,就用被子裹着尸体,埋在马嵬坡下。杨国忠的妻子裴柔和虢国夫人母子逃到陈仓,藏在店中,被县令薛景仙搜捕到,一并处死。
玄宗想继续西行,前军却又逗留不走。玄宗大吃一惊,派韦谔询问原因,将士们说道:“杨国忠的部下都在四川,我们去那里,岂不是自寻死路?”韦谔道:“你们不想去四川,那你们想去哪里?”将士们议论纷纷,意见不统一,有的说去河陇,有的说去灵武,有的说去太原,还有的竟然说回长安。
韦谔返回禀告玄宗,玄宗犹豫着不说话。韦谔建议道:“如果想回京,应该有御贼的兵马,现在我们兵马太少,怎么能回去?不如先去扶风,再决定去向。”玄宗点头同意。韦谔把意见告诉众人,大多数人表示赞成,于是起驾前进。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沿途百姓聚集在一起,拦住道路,一边责备玄宗,一边请求玄宗和太子留下来扫平贼寇。玄宗只好安排太子抚慰百姓,百姓见太子留下,才放了玄宗。太子采纳了建宁王李倓和广平王李俶励精图治的建议,加上玄宗临行时又有意传位,当即安抚百姓,承诺自己一定会剿灭叛贼,百姓这才相继散去。
眼看天色已晚,广平王李俶道:“天快黑了,此地不可久留,应当找个安稳的去处才是。”建宁王李倓道:“太子殿下曾经当过朔方节度大使,可以调动那些臣僚。我还记得几个官员的姓名,河西行军司马裴冕是名门望族,必定不会投敌。我们可以先去找他,再慢慢策划反攻,方为上策。”大众都同意,于是队伍向北前进。太子一行来到彭原,太守李遵开城迎接,并献上衣服和干粮,又分拨几百名士兵保护太子。太子不想进城,又向北来到平凉,得到了几百匹马,又招募到五百多名士兵,大家这才稍稍安定了些情绪,然后派使臣去找玄宗通报消息。
玄宗此时已经离开扶风,向四川进发,来到散关。颍王李璬在前面开路,寿王李瑁紧随其后,一行人辗转来到了河池,剑南节度副使兼蜀郡长史崔圆前来迎接圣驾,并上奏说四川是天府之国,物丰粮足,兵马强壮。玄宗大喜,立即封崔圆为同平章事,并和他一起起程入蜀。到了普安,才接到平凉方面太子派来的使臣,玄宗问明情况,当即对使臣说道:“朕早就想传位给太子,现在那里的一切举措,太子尽管见机行事,朕不会牵制。而且朕在这里平安无事,你可以回报太子,不必挂念!”来使领旨离去。
忽然,侍郎房琯进来拜见,他跪在地上哭着上奏道:“京城已经失陷了。”玄宗听了长叹几声,又问他陷落后的情形。房琯回答道:“自从陛下出了长安,京城无主,非常混乱,臣和崔光远、边令诚等人日夜镇压,秩序才稍稍安定。十天之后,贼兵攻进长安,臣等赤手空拳难以抵挡,本想一死了之,但想到陛下来蜀,未知是否安好,所以一路追随,来见陛下一面,就是死了也甘心!”
玄宗又问道:“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房琯道:“崔光远和边令诚等人,据说已经私通叛贼,剩下的人也都在观望,因此没有人来。”玄宗又问道:“张均兄弟,为什么不来?”房琯答道:“臣也曾邀他们一起来,他们也同样心存观望,不愿来这里。”玄宗见高力士正站在旁边,就对他说道:“你说的应验了吗?”高力士很惭愧,低着头不说话。
原来,玄宗出逃时,朝中大臣大多不知道。逃到咸阳时,玄宗曾和高力士预测,什么人会跟来?什么人不会跟来?高力士当时说:“张均、张垍兄弟,世受皇恩,而且和陛下有亲戚关系,一定会先来。而房琯是安禄山所推荐的,而且因为陛下您没让他当宰相,心中不高兴,恐怕未必肯来。”玄宗当时摇头不说话,直到这时才反驳高力士,并封房琯为同平章事。
房琯请求玄宗下诏讨贼,玄宗于是任命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指挥朔方、河北、河东、平卢节度使,出兵收复东西二京。永王李璘出任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使,盛王李琦担任广陵大都督,统领江南东路和淮南、河南等路节度使。丰王李珙担任武威都督,统领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处节度使。李琦、李珙都是玄宗的儿子,他们都是只挂名不出征。只有永王李璘出兵江陵,招兵买马,难免有些骄气。
太子到平凉后,朔方留守杜鸿渐、盐池判官李涵等人商议道:“平凉无险可守,不适合驻军,只有灵武兵精粮足,进可攻,退可守,可以有大作为。如果太子到了那里,北边收集各镇精兵,西边征发河陇的精锐骑兵,向南收复中原,的确是难得的好机会。”
商议已定,盐池判官李涵把朔方兵马及军粮的总数列成表册,进献太子。河西行军司马裴冕也来到平凉进见太子,和李涵一起建议太子转驻朔方。太子大喜,封裴冕为御史中丞。过了几天,杜鸿渐率兵迎接太子来到灵武。
太子来到灵武后,只见宫室帷帐,全都模仿皇宫,膳食服饰也都非常精美。太子感慨道:“如今祖宗的陵寝惨遭蹂躏,皇上又奔波在四川,我怎么忍心贪图享乐呢?”于是命左右撤去华账,所有的饮食也一概从减。左右官员都称赞太子俭朴仁德,对他心悦诚服。
接着,裴冕、杜鸿渐等人又联名上书,请求太子遵从玄宗在马嵬驿的旨意,继承皇位,太子不同意。裴冕等人一再上书,太子仍然没有答应,于是裴冕等一同对太子说道:“将士们都是关中人,怎能不日夜想着打回老家呢?现在大家不顾道路崎岖,跟随殿下远走他乡,无非是想保着殿下建功立业。如果殿下迟迟不继承皇位,将来人心涣散,前途反而危险。请殿下不要再拘泥于小节了!”
于是,七月甲子日这天,太子在灵武城南楼继位称帝,群臣在楼前三呼万岁,史称肃宗皇帝。
肃宗尊玄宗为上皇天帝,大赦天下,并改当年年号为至德元年,封裴冕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杜鸿渐、崔漪一并封为中书舍人,改关内采访使为节度使,由前蒲关防御使吕崇贲出任,加封陈仓令薛景仙为扶风太守兼防御使,调任陇右节度使郭英乂为天水太守,兼任防御使。新朝廷初建格局,还只是个雏形,大臣不满三十人,武将却非常骄横傲慢。大将管崇嗣上朝时,背对皇上坐着,谈笑自若,丝毫没把肃宗放在眼里。监察御史李勉上奏弹劾,才处治了管崇嗣,肃宗从轻发落,并对左右说道:“我有了李勉,朝廷才有了规矩。”
几天后,新朝廷接到玄宗的旨意,封太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这时,肃宗已不便遵旨行事,就派使臣到四川上奏,说明这里肃宗继位的情形。
灵武距离四川上千里,往返需要很长时间。肃宗既然已经称帝,也就顾不上请示玄宗了,当然亲自执政,并且特地召来老朋友李泌辅政。
李泌字长源,长安人,从小才思敏捷,后来上疏分析政事,往往切中时弊。玄宗想要封他官职,李泌坚决不受,后来玄宗让他和太子交游,成为好友。太子常称呼他为先生,而不叫他的名字。偏偏杨国忠专权,恨李泌言辞激烈,上奏把他赶到蕲春,好久才回来,此后一直隐居在颍阳。
肃宗继位后,特地请李泌出山,要封为右丞相。李泌还是竭力推辞道:“陛下屈尊待我,把我当老朋友看待,比宰相还要显贵,如果臣的想法完全能传达给陛下,何必一定要当宰相呢!”于是,肃宗仍然像以前一样对待他,出门和李泌并马而行,进门就和他促膝谈心,遇事一定咨询,李泌的计策一概听从,好像刘备对待孔明一样。李泌替肃宗出了很多主意,对时事分析得非常准确。
河西节度副使李嗣业带领五千兵马,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带领七千兵马,陆续抵达灵武。郭子仪、李光弼、颜真卿等人听说潼关失守,全都带兵退回。平卢节度使王元臣战败而死,常山和赵郡再次失守。贼将令狐潮又进攻雍邱,幸亏张巡防御有方,才打退了敌兵。
颜真卿听说肃宗继位,就用蜡丸藏了书信,从小路送达灵武。肃宗封颜真卿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仍然担任河北采访使,也用蜡丸传达圣旨。颜真卿又向河南、江淮传递消息,各地才知道肃宗继位了,渐渐稳定了军心。
郭子仪率兵五万保卫肃宗,留下李光弼镇守井陉。肃宗见了郭子仪,喜出望外,立即加封他为灵武长史,兼任同平章事,又命令李光弼留守北都,也加封为同平章事。肃宗在灵武的声威渐渐远扬。
九月初,韦见素、房琯、崔涣等人从四川带着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来到灵武,肃宗出城恭迎。
原来,玄宗自从传旨讨贼后,就由普安来到川西,太守崔涣接驾,上奏对答很合玄宗心意,立即被封为同平章事。随后,玄宗又到成都,正好灵武的使臣赶到,玄宗问明情况,欣然大喜道:“我儿应天时、顺人心,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当即下令改“制敕”为“诰”,命所有大臣奏章中改称自己为太上皇。军国大事,先听取肃宗皇帝的意见,然后再传达太上皇。等到收复两京,自己就不再干预朝政,随后命令韦见素、房琯、崔涣三位丞相为禅位奉诏使。三丞相见了肃宗,宣旨传位,并且奉上玉玺。
肃宗推辞道:“近来因为中原混乱,我才暂时代理朝政,不想趁着患难继承皇位。”诸臣一再请求,才把玉玺放在别殿,朝夕拜谒,就像给玄宗参拜一样。肃宗留下韦见素等人辅佐朝政,对待房琯格外优厚。房琯说起话来慷慨激昂,一副才华横溢的样子,肃宗视为奇才,竟然要把收复两京的重任全都委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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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将孙孝哲等人奉安禄山之命,从潼关进攻,攻陷了长安,崔光远、边令诚等开门投降。孙孝哲进城后搜捕到皇子、皇孙几十人,以及文武百官、内侍宫女几百人,将他们全部囚禁起来,然后派人上报安禄山。安禄山大喜,任命张通儒为西京留守,仍然任命崔光远为京兆尹,并特别给孙孝哲两封书信,一封是说唐室大臣如果肯归降,应当酌情上报封官;另一封是说查明杨贵妃兄妹下落,如果找到,立即送往洛阳。
这两封信送去后,隔天就得到回报,唐朝原丞相陈希烈和张均、张垍等人一律投降,杨氏家眷全部在马嵬驿被斩。安禄山听了,不禁悲痛叹息道:“杨国忠确实该死,但为何要害死我阿环妹妹?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他又忽然想起爱子安庆宗被赐死,更加愤怒,于是传令孙孝哲,除了已经投降的陈希烈张均兄弟应立即来洛阳授官外,所有在京皇亲国戚,无论皇子皇孙,郡主县主,还是驸马郡马,一律处斩,以祭爱子在天之灵。
孙孝哲本来就是一个杀人魔头,接到安禄山的命令之后,除了处斩皇亲国戚之外,包括杨国忠、高力士的余党,还有王公将相留在京城的家眷,也一概杀掉,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杀得一个不留。
紧接着,孙孝哲抢掠国库,得了许多金银财宝,于是心满意足,成天吃喝玩乐,从此不愿向西出兵。安禄山封陈希烈和张均兄弟为同平章事,自己也没心思向西进兵了,乐得住在东都洛阳,纵情声色,图个眼前快活。所以玄宗父子,一个在西、一个在北,安然度日,并没有什么追兵。
一天,安禄山找来一班梨园子弟奏乐伴舞,一群大臣也跟着阿谀奉承。猛然听到一阵哭泣声,安禄山惊讶道:“哪里来的哭声?”话音未落,竟然有一个人大哭起来。安禄山大怒,命令卫军当场查明。卫军一查,发现乐工中很多人都带着泪痕,其中一个人拿着琵琶,放声大哭,就把他抓到席前,听候安禄山的发落。安禄山怒道:“朕在此举行太平盛宴,你这家伙竟敢无故啼哭,实在可恶!”那个乐工竟然大声骂道:“安禄山!你本是败军之将,罪该斩首,幸蒙圣恩赦免,封王拜将。你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兴兵作乱,屠掠京城,逼走圣驾。眼看着恶贯满盈,很快就会遭天杀了,还说什么太平盛宴!”说完把手中的琵琶砸了过去,被安禄山的亲军挡住。那个乐工再次大哭,卫兵们将他绑住,用刀乱砍,霎时间血肉模糊,把一个大唐忠魂送到地府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