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男女有别,月子里简娘照顾傅筠。她们本就是朋友，简娘又无处可去，跟着傅筠回岳州。住下后,简娘忙前忙后特别勤快,三餐是她在张罗,晚上沐浴的热水也是她烧的,结果坐月子也要麻烦简娘,傅筠实在过意不去。
简娘毫不在乎地回：“这有什么，我娘坐月子的时候也是我照顾的,只不过后来弟弟妹妹都夭折了……”
原是带着笑意的,说到最后却透着一股哀思和愤恨,娘病死、弟妹夭折，还有她自己被卖到花楼，说到底都怪那个死人爹！若他好好做一门营生,不滥赌,家里人怎么会被穷困逼到这种境地！
再加上后来跟的那个男人也不是好货，时常打骂她，若不是被小筠搭救，现在她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呢,因此简娘想，男人都靠不住,还不如跟姐妹在一起自在快活。
还有一事，简娘一直不太好意思说。
今日既然谈到这儿,她便试探地问：“小筠,你能不能教我医术？”
傅筠稍微一愣,旋即痛快答应下来。
因为自己就是大夫，心里有数，傅筠在孕期注意饮食休息，生下来的孩子分量不轻不重，但宝宝脸蛋上还是有点肉嘟嘟，四肢也像藕段似的，白白嫩嫩，叫人看了就想上手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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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霍小将军被圣上任命为宣慰使，经略西南羁縻诸州。不出几月，霍小将军的事迹便广为流传，连她身在岳州都有所耳闻。
简娘点头，黄婆婆是儿媳陪着来的，知道小筠刚生孩子，还特地送了一筐新鲜鸡蛋。
傅从初不愿，但见女儿都这么说了，便随她去。
至于名，傅筠不再纠结，随手择了“宁”字。
傅筠点头。
率领羁縻州官民开田地、修道路、设驿站、办学堂，曾被视作蛮荒之地的各州县一派欣欣向荣。当下提起霍小将军，再没人敢轻视女性将领，而是止不住的叹服。
裴安猛地点头，极小声：“宝宝长得好可爱，好漂亮！”
如今确实是踏青的好时节，山色青翠欲滴，群花烂漫，煦暖的阳光照着，和柔的东风吹着，太惬意了。
傅筠继续道：“有的男子寻花问柳，染上病传染给妻子，有的女子产后没有护理好，落下病根。这些她们都不好对外讲，总想着忍一忍，忍不下去了就求点止痛的方子，或打听土方凑合着用。”
“而这些女子，包括黄婆婆，她们面对的困境不单单是羞于对男大夫启齿，还有检查身体时的男女之别。”
“师父，外面来了两个男子，说是姓裴。”
当时打算落胎，简娘陪傅筠去过几家医馆，目之所及都是男医师，甚至连抓药的都是男子，思及此，简娘若有所思点点头。
见大哥手伸了又伸，还是忍耐着没有去触摸宝宝，傅筠展颜道：“没事的，大哥可以轻轻拍拍她。”
她知道傅家父女收取诊金时要价不高，像那些闻名从隔壁村或者县里前来求医的人，如若家徒四壁，捉襟见肘，傅家父女就不收诊费，有时甚至贴补药材。
“小家伙欣赏出什么来了？”傅筠捏捏女儿软嘟嘟的脸蛋，又戳戳颊边笑涡，爱不释手，但女儿光顾着看外头，不搭理她。
因此，傅筠仍然愿意唤裴安一声大哥。
因此今天一上来裴安就朝傅筠深深鞠躬道歉，同时瞥见弟妹的爹爹板着脸，把他吓得一下子忘了阿娘的交代。
恍惚间，又想到阿娘问孩子的爹是谁，她答孩子的爹死了。
每次抱着宝宝或只是在边上看宝宝，傅筠总会不经意唇角上扬，平时她不是多么喜欢逗孩子的人，甚至觉得有的小男孩太过吵闹，很想给他们来两个爆栗，但轮到自己的孩子，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心都要化了。
傅筠唔了声，“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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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一惊，与爹爹对视一眼。
裴安双眼一下子亮了，但还是两手交握稍显拘谨地坐在边上，轻声说：“我没洗手呢，还是算了。”
简娘顿时起了兴趣，听好友细细道来。
简娘回忆稳婆教她如何给产后的小筠按摩，还有如何照顾婴孩，这些确实是男医师不会讲到的东西。
傅筠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这是她最近日夜翻看的，专讲女科，而黄婆婆正是被妇人病困扰多年，最近儿子娶了媳妇，家里总算有个女人能听她讲一讲难处，在儿媳的鼓励下才找傅筠看诊。
当初在栖云馆傅筠择了好多名字，每个都好听有寓意，但现在想想若起了那时择的名，就好像与裴昱挂钩了似的。
光培养一个简娘，傅筠还觉得不够，“爹爹，若能让阿娘出面，鼓励天下女子多读书就好了，她们不仅能学医，还能学任何她们想学的东西。”
次日，傅筠把自己的想法整理一下，同爹爹讲了。
傅筠哑然失笑，拍了拍驭位上的照野，明亮的眼中倒映出他紧绷的一张脸。
裴安毕竟是孩子心性，惊讶掩饰不住。
“我觉得你可以认字、学医两手抓。”傅筠心中有个想法，虽只是个模模糊糊的雏形，但也令她感到兴奋。
傅从初陷入短暂的沉思，傅筠也知道这有多难。
“你也知道我家祖上就是从医的，爹爹背井离乡之前在家中正经学的医术，有传承有家学渊源，唔，怎么说呢，就是有他们的一整套流程，平时爹爹教授徒弟也是按蔺家的法子，疑难杂症、常见病都有所涉及。他们也学女科，学妇人方，但真正来看妇人病的女子很少很少，因为大夫几乎都是男子，女子羞于张口也在情理之中，但这无疑耽误了病情。”
这种情况见多了，简娘就想，若当年阿娘能碰上这样好心的大夫，该多好……
襁褓中裹着小小一团，整个身体看着也就半臂长，闭着眼正在安睡，鼻子嘴巴都是小小的，午后阳光透进来，小耳朵微微泛着红润，像是半透明的。
出门迎客的这几步路，傅筠心绪繁杂，听师兄那么讲，她下意识以为是裴昱。但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听说他流放宿州了，离这儿远着呢。
傅筠忍俊不禁，压低声音说：“没事的大哥，轻声说话吵不到宝宝，她睡得特别沉。”
两只小手也像拨浪鼓一样不消停，挥来挥去，见娘亲没反应，直接瞪着双腿去够帘子，把傅筠逗得直笑。
“没有，她可乐呵呢。”傅筠声线温柔，“我们待会儿带宁宁放风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