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工具人姑姑(14)

海鸥掠过泛起金红的水面时，唐喧正蹲在甲板角落给璃月看手机相册。"这张最完美！"他指着抓拍到的鲸跃画面，璃月的侧脸与腾空的座头鲸定格在同一镜头里。言卓突然伸手划向下一张："你拍糊了二十七张才拍出这张好看的。"

"要你管！"唐喧跳起来追打他，运动鞋在浸水的甲板上打滑。璃月笑着去扶，却被沈倦抢先拽住手腕。"当心。"少年很快松开手，低头摆弄着防水相机里的照片——全是她凭栏远眺的侧影。

几人到了本地一家渔民开的餐馆，晚餐时渔民送来现捕的鳕鱼，唐喧嚷嚷着要露天烧烤。璃月裹着羊绒披肩看他们生火，沈倦默不作声地把烤好的鱼腹肉放进她餐盘。言卓突然指着天空："云层裂开了。"

不远处房子里传出老板兴奋的挪威语，言卓看向璃月：“可能是极光。”

极光。一时间，包括璃月几人在内，不大的店面里所有游客都兴奋起来，老板也是很会做生意，当即表示自己可以租越野车以及提供导游服务。

租来的越野车在雪原上颠簸，唐喧抱着暖手宝挤在璃月身边。"姑姑，我给你讲讲我之前看过的极光的传说。"他的卫衣帽子随着颠簸滑落，璃月顺手帮他拉好，"听说在极光下表白……"

沈倦突然猛地踩下刹车，唐喧预料不及撞上前座椅背。"有驯鹿。"沈倦哑声解释，挡风玻璃外却只有漫天飞雪。

很快，车开到了一处适合观赏极光的地点，沈倦和言卓特地找了远离其他游客的地方，让璃月在一旁稍作休息，开始准备一些东西。

当第一缕绿光刺破夜幕时，唐喧正往璃月手里塞热可可。漆面的保温杯突然映出流动的彩晕，他怔怔地看着璃月的瞳孔变成翡翠色。

"开始了。"言卓的声音还带着海上的湿润水汽。光幕如天神垂落的绸缎，紫红色波纹顺着银河流淌，在他们头顶卷起发光的漩涡。"是冕状极光。"言卓的声音被淹没在光瀑倾泻的轰鸣中。整片夜空如同被神灵泼洒了荧光海。

沈倦的登山杖深深陷入雪地。他看见璃月仰起的脸庞浸在流动的极光里，那些传说中能窥见命运的光带，此刻正在她瞳孔里燃烧。言卓摘下手套拍摄延时摄影，镜头却没有对着天上的极光，而是始终追随着光晕中璃月的身影。

“姑姑！”唐喧突然大叫一声，在绚丽的光芒下，他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已经满得要喷薄而出，他想喊些什么，想对璃月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凭借着天光给他的一股勇气，抓起璃月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样暖和一点。”他的声音闷在防寒口罩中，少年的心脏在加厚羽绒服下疯狂跳动，快得像要撞碎肋骨。

“谢谢你，小喧。”璃月笑得眉眼弯弯。

沈倦的食指悬在快门键上，取景框里璃月的眉眼比极光艳丽，可在她身边的人却那么碍眼，少年喉结动了动，防风手套下的腕骨突起青筋，头一次有些厌恶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的出现。

相机取景框突然蒙上雾气，沈倦的拇指重重擦过显示屏。在那些跳动的像素点里，唐喧的手正压着璃月的手背。取景器里残留的影像开始自动播放：十五分钟前唐喧假装系鞋带时，指尖"无意"划过璃月脚踝的慢动作；三十二秒前北极光突然变向，正好为那个越界的动作打上追光。

"唐喧永远是那么大胆。"一旁的言卓突然出声，声音平稳，好像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甚至隐隐有一丝嘲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口袋里的左手已经将应急哨捏得变形——那是昨夜璃月检查装备时，亲手挂在他冲锋衣拉链上的。此刻哨子边缘的锯齿正刺入掌心，疼痛与唐喧卫衣上渐深的指痕形成微妙共振。

沈倦没有说话，他知道，言卓这嘲讽是对着唐喧，可他却觉得，也是在说他。

嘲讽他的沉默。

嘲讽他的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