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贺兰悲歌(18)
第309章贺兰悲歌(18)西讨行营都总管司向枢府递交的作战计划,是兵分两路,主力从韦州出发进次灵州,步步为营,严守粮道,是为右路。而遣秦凤行营总管种谊与副总管兼威远军都指挥使刘昌祚率领一支偏师出葫芦川,急取灵州,是为左路。根据都总管司的推演,灵州是必守之城,梁乙埋既然早已知道仁多澣会降宋,那么宋军肯定会越过横山而出韦州,因此他必然会将主力集结在灵州道。因此宋军很难由灵州道而取得速胜。出葫芦川的偏师可以取得一定程度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如果偏师能顺利推进到鸣沙河,直接威胁到灵州城,那么灵州道当面之敌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也难以持久。宋军就可以取得迫敌决战于灵州城下的目的。
但这个计划还在讨论之时,便遭到了以环庆行营总管种谔与殿前司诸军都指挥使为首的一批求战心切的将领的反对,这些将领认为这个作战计划过于保守。
于是,顺理成章的,这个计划上报后,以同样的理由被枢密会议否决了。
枢府认为这个计划过于保守,宋夏实力今非昔比,且自古客军不利持久,要求大军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中路军应当两路齐出并进,“西贼在何处拦截,便自何处击破之。”一个月内,大军必须抵达灵州城下。
而巧合的是,一月可下灵州,正好是种谔将军的豪言壮语,也是殿前司诸军将军们的乐观估计。
枢府的命令是无法违抗的,特别是这份命令还得到了一大批将军的支持时。毕竟,甚至连西军中的许多将领,私下里都相信,一个月后灵州城没有道理不划入大宋的版图。乐观的情绪弥漫于整个宋军。
澣海。灵州川中游东岸二十里。
“怎么回事?”长年的军事训练让马同寿下意识地向帐蓬跑去,一面却还有点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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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该死的鬼地方!”宣武军第二军一营第四指挥副指挥使马同寿掀开帐蓬的一角,朝外面狠狠啐了一口。他是讲武学堂第五期的学员,在应天府出生长大,在开封府服役,中间虽然轮戍去过河北,但却从来没有到过陕西,更是从未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沙。
“撤!”
“牌手在前!”
种谊非常明白没有粮草对军队意味着什么。
因为指挥失误而导致战败的将领,是肯定要受到军法处罚的。既便是种谊自己,也必然要负上相应的责任。而不让刚刚打了败仗的士兵影响到全军的士气,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们与战斗部队隔绝开来。
马同寿扭过头望去,只见不仅仅是北面,东面与西面,从风沙中都隐隐可以看见高扬的黄尘。军营里面到处都是人在奔跑,总算平时的训练没有白费,虽然略显得有点混乱,但士兵们此时还知道应当做什么,知道拿到武器后应当往哪里去。他心里一阵紧张,又觉得有点兴奋,迅速地钻进帐中取了头盔与盾牌、兵器,按着平时演习的要求,向自己的队列跑去。
仿佛变戏法一样,大雾散去后,数百艘各式各样的木船皮筏出现在葫芦河的江面上,橹手们正划出雪白的水花,驾驶着这些船筏向着东岸冲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艘战船,战船上空迎风飘扬的将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刘”字!这些木船,在江面的雾气散去之后,仿佛一齐约定的,便纷纷擂起了战鼓,这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从江面传到磨脐隘口,依然能吸引着人们的心脏随着鼓声一起急促的跳动,似乎是要从自己的嗓子中跳出来一般。
“末将又能有甚么良策。”刘昌祚指着对面的磨脐隘,慨声道:“不过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列方阵!”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呆呆地望着他们的主将。宋军就在前面,已经被他们三面合围。他们有两万之众,而前面的宋军最多不过数千人。为了歼灭这支宋军,他们在风沙后面整整潜伏了三天!
“哎!”朱存宝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却立即哑然失笑,这种鬼天气,怎么可能还有旁人偷听?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却老觉得我们象冤大头……”
“打仗前锋功劳总是最大的,可你看,这么多军队,凭啥我们宣二军就能争到前锋?莫说西军,殿前司这么多军,我们宣二军因为有个宣一军压着,一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凭啥这次让我们捡着?还有,三营的营将精得象只猴子,听说是老西军出身的,平时有甚好处从来不放过,凭啥这次让着我们潘大人打头阵?”
马同寿默然一阵,道“潘大人也在熙河打过仗,你怕什么?”
“管他娘的是谁的军队!”没啰卧沙跳着脚大声吼了起来,对自己心中生出来的怯意有点恼羞成怒,“给爷爷放箭!叫这些南蛮子去喂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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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啥时候怕过?”朱存宝抓起水壶想喝口水,拿到手里,却想起这水苦得厉害,犹豫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放下,道:“潘大人是员猛将不假,在熙河打过仗也不假,可他就是少了点心机。他好歹也是名臣之后,但凡有点机心,怎么会落到宣二军来?”
“弩手第三!”
左路军主力赶到之后,种谊立即下达了两道命令:第一营都指挥使送交卫尉寺处分;将第一营打发去看守辎重。
宋军前锋,已经在此被阻了整整四天。
当葫芦河而立,状如磨脐,号称“葫芦河第一险”的磨脐隘,一向都是夏军引以为傲的险关。当种谊与刘昌祚统率的偏师行至此地之时,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地图、沙盘上见到过千次百次,又怎么比得上身处其境,领略天工凿就的雄伟险奇?!只见那葫芦河东岸,山崖峭立,猿鸟难渡,中间两座大山,如同凸出的磨脐一般,将一个山谷挤入从南方流来的葫芦河中,使得葫芦河在这里生生凹进来一块。西夏人便在此处,凭高修筑战寨,控制着葫芦河的河道,亦控制着出葫芦河经陆路通往灵州城的大门。
“我哪敢到处乱说?”朱存宝苦笑了一声。
“你别乱嚼舌头。”马同寿吓了一跳,也左右看了看,“惑乱军心可是杀头的罪。”
86磨脐隘口。
士兵们全部到位。马同寿忙里偷闲,看到他的好友朱存宝也站在了神臂弓的队列中。
“是,你本事!”朱存宝“呯”地便又躺了下去。
这样的处分自然无可非议,但正如刘昌祚所言,要真正挽回这一切,惟一的办法,便是尽快拿下磨脐隘。毕竟,都总管司的耐心是有限的。而最重要的是,左路军只随军带了一个月的粮草与军需,并且,在他们的军队到达灵州之前,不会有任何来自国内的补给。
“神臂弓第二!”
“呸!你娘的真会胡说八道。”马同寿骂道:“管他娘的甚机心,这次正是我们一营扬名立万的时候。上边说了,灭了这龟孙子西夏,朝廷赏赐是绥德的两倍。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给我家老二娶个浑家了。我倒要看看哪个西夏狗崽子敢来招惹我们一营?”
“撤!”
“大王圣明!”
“我却只盼着早点碰上西贼——打一次胜仗,犒军的时候总有点酒喝。”
刘昌祚淡淡应道:“世上绝无攻不下之天险!”
外面此时只听到军官们此起彼伏的高声吼叫:“列方阵!”
野利朵猛地勒住骆驼,停了下来。后面的大军见到主将突然停住,连忙也一起勒停。
终于,最后一位执盾手合拢了他的位置。
“放箭!”
钲声敲响,军旗北卷,只是一瞬之间,两万多夏军便消失在澣海荒漠的风中,便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急促的战鼓之声、彻天的号角声与高吼的命令顿时响彻山谷,顷刻之间,被眼前景象所震惊的西夏士兵都回过神来,密密麻麻如蝗虫一样遮天蔽日的箭雨,射向葫芦河的江面。其中还夹杂着小型的旋风炮所发射的石子。
四天前,种谊麾下不可一世的振武军第一军第一营,看到磨脐隘夏军守备不严,想趁着西夏人不备抢渡葫芦川,一鼓作气攻下磨脐隘,不料这支在平夏城立下大功的部队轻敌冒进,却正中夏军之计,被扼守此隘的三万夏军三面夹击,第一营虽然浴血奋战,逃脱了被全歼的命运。但是这一战,不止损失一千多名将士,被夏军烧掉船只皮筏数十艘,而且,这还是宋军伐夏以来第一场败战,大大打击了宋军的士气。“杀!”“杀!”
“刀手中心!”
“真天险也!”隔江眺望磨脐隘,种谊既便心事重重,亦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