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山河百战变陵谷(12)
第630章山河百战变陵谷(12)但萧垠久于戎行,知道众心不一的军队,面对险境时的危险。因此,在等待宋军追上来之前,他便已经召集两部的大小将领,直言不讳的警告或者是威胁他们,他们地处河北腹地,想要回家不仅要面对宋军的围追赌截,还必须要穿过大辽的千里领土,除了一心一意击败追击的宋军,以哀兵之势打赢接下来的恶战,再无他法。
他不知道这些蛮夷是否听懂了他话中之意。
不过,此时,他看见这两部首领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如果追击的宋军将领是个草包或者如此轻敌,那他们就有了生还草原的希望。与此同时立下的功劳,大辽在这方面从来是不吝爵赏的——对于辽朝来说,付出的也许只是没什么意义的官衔,但在草原上,那便是巨大的声望,令人尊敬与惧怕,甚至可以吸引许多不知名的小部族投附。
空衔只是对辽人而言的,在草原的法则中,名望便是切切实实的利益。
萧垠很清楚这些“蛮夷”的心思,终于暂时放心下来。他的目光又完全投向南边的龙卫军。只要击败种师中,他就能给大军渡过唐河赢得宝贵的时间了。
“种师中!”萧垠从鼻孔里哼了这三个字。
这些人都是由王厚亲自辟任的,其中既有追随王厚南征北战的老部下,也有临时从京畿、河朔诸军中借调来的校尉,年岁长者五十余,年弱者不过及冠之年。他们便仿佛是一群怪胎,心肠如同滹沱河上的河冰一样冰冷。但这些人却统管着数量庞大的探马部队、专责传令的校尉与节级,以及直隶总管司的近千骑亲卫部队,深受王厚的信任。
正确内(容在%六九%书'吧读!{
猎猎飞扬的将旗之下,种师中纵马疾驰,一枪狠狠的扎进一个辽兵的肩膀,眼角瞥了一眼萧垠的方向,轻蔑的哼了一声,“让老子教教你们,什么叫做野战!”
但贾岩是个不会对任何事情轻易便下判断的人。
“探马来报,大约半个时辰前,种将军已经攻过木刀沟……”
反正王厚会掌控住局面,他也想知道这些幕僚能做到什么程度。
“吁!”大喊一声,纵马疾驰的种师中猛的勒住战马,只是一小会功夫,与他一道急骋追赶着萧垠的六千骑龙卫军,也一个个勒马急停。
“昭武……”龙卫军的都行军参军忧心忡忡的望着他的主将,比他还小上差不多十岁的种师中,但他才一说话,便被种师中打断,“参军只管放心,区区木刀沟,较之滹沱河如何?我龙卫军滹沱河都攻过去,区区四千辽骑,妄想凭此一条小沟阻我?嘿嘿!”种师中几乎是一脸不屑的望了一眼对岸,冷笑数声,忽然脸色一沉,沉声说道:“种某要的乃是韩宝的首级!凡是挡在韩宝首级前面的物事,不管它是什么,只管荡平便是!”
“你是韩宝尚有后手?”
“那是一个时辰前的事,再探!”
绝不能让韩宝跑了。
6麾下兵力只有宋军一半的萧垠,没有给龙卫军安然渡过木刀沟从容列阵的机会,最先走到木刀沟北岸几百宋军还未及列阵,萧垠便吹响了进攻的角声,他的副将率领着一千骑宫分军率先向混乱的宋军开始进攻。契丹的骑兵们一边冲锋,一边向着宋军引弓发箭,几名宋军中箭立即倒下,但其余的宋军虽然一阵手忙脚乱,却也纷纷爬到了自己的坐骑上面,一边引弓还击,一边悍勇的向辽军发起了反冲锋。
“再勇悍的步军,也要懂阵战之术,但马军并非如此。有时候马军只要会一种战法就行,那就是所有人跟上主将的大旗,向着同一个方向射箭,向着同一个方向冲锋。”在这一刻,萧垠心中,响起了兰陵郡王耶律信曾经说过的话,“古匈奴战法!”
他转头望去,眼前是不可思议的一幕——不知何时,一面“种”字将旗,出现在战场之中。战旗之下,赫然是种帅中与他的数百骑亲兵。
“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提醒下种将军……”
“辽人开始败退……”
“韩宝,韩宝到了甚么地方?”
“安平有四万辽军,不是四千!”
此举果然奏效,两支生力军的加入,一阵猛打猛冲,龙壁营眼见着便渐露不支之色。萧垠率军站在高处,只见那战旗之下,皇甫璋铁甲外面的战袍都被血染红了,他手执长枪,率十余名骑兵,在重围中左突右驰,不断大吼着合拢着麾下的战士,却又不断被大辽的骑兵冲散开来。
萧垠正自许得计,忽听左右惊叫一声,却见下游方向,那只包抄的宋军已经过河,一面大旗闪出,一两千骑人马,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冲来。
“这个时候,便是神仙也拉不住种端孺。”王厚轻描淡写的说道:“况且,多半也来不及了。”
“据说此营纪律严明,在南朝西军中也是罕见,打起仗来,不闻鸣金收兵,绝不会后退,所以号称‘龙壁’。”
那人看了一眼王厚,见王厚点了点头,这才回道:“是下官们觉得,如此作战,不太符合韩宝的性子,大悖常理。”
尽管每个人的心情都热切得能将这雪原上的积雪融化,但是,却没有几个人敢向王厚提出要求。无论是谁,只要接触到静坐在胡床上的王厚那冰冷的目光,便如同一团热铁被扔进了冰水之中,顷刻之间,什么样的念头都被打消。完全隔离于这种热切之外的,也就只有那十余名紧张忙碌的中军行营幕僚。
他话未说完,便见王厚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必了。”
“异想天开!”萧垠低声骂道,令旗一挥,粘八葛部与萌古部的两千骑兵,立时分别自两侧杀出。这两只人马,却是不去管想要包抄的宋军,而是加入到了正面的混战当中。萧垠的想法十分简单,他兵力少于宋军,利合不利分,只能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溃眼前的龙壁营,宋军锐气受挫,包抄的两支人马便不足为惧。
南边的木刀沟河面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牵着战马过河的龙卫军。没有队列,没有组织,每个人过河之后,便挥舞着战刀与长枪,杀入战场之中,每个人都拼命的向那面“种”字将旗靠拢。
左右马上有人回道:“那是龙卫军第五营,营将皇甫璋,籍籍无名。不过第五营当年是田烈武任营将,号称‘龙壁营’。”
“云翼军走得太快了,派几个人去,知会下姚老将军……”
“正是。韩宝早年在辽国,有猛将之称,时人甚至以为他将是一名刚猛少谋之将领,不料此后征战,竟然蜕变,如今称得上是刚柔相济,智勇双全,实为一时名将。但不论如何变化,他骨子里仍是刚烈一路,观其用兵,数十年间大小数十战,无不如此。今日之战,韩宝虽然被迫北撤,然他南下以来,屡次与我军交战,并未真正失利过,况且他坐拥四万精兵,以韩宝之能,恐怕也不会以为眼前的局面是我强他弱。只是因为军中少粮,不得不退。其对我军,既无惧怕之意,更非败北窜逃之辈可比。这从今日安平种种细节,也可以见端倪,韩宝走得十分从容。既然如此,他怎会只令区区四千骑断后?况且这中间不过两千宫分军。无论我军是遣哪一军追击,韩宝也断不至于昏庸到以为这点兵力,挡得住我军的精锐马军。”“别有深意?”不知不觉间,贾岩的语气中,已经收起了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视。
“种将军留下龙壁营打扫战场,继续率军追击……”
而在这些幕僚之外,则是无数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宋军将领。与辽军周旋半年,好不容易等到真正一决胜负之时,每个人都是又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又怕煮熟的鸭子被别人给吃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韩宝的首级,那是足以封侯的功勋!中军行营诸将,谁不羡慕种师中与龙卫军能冲锋在前?一面是心中着急,一面却是慢如蜗牛的行军速度,这追击的过程,对这些将领来说,格外的漫长与沉闷。每一个探马回来,都有人坚尖了耳朵打听。种师中的初捷,更是让每个人都觉得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韩宝的性子?”
连与王厚一道并行的威远军都校贾岩,都会不时好奇的看一眼这些忙进忙出的幕僚。这样的情形,在其他行营中是见不着的——当时普遍的看法是,幕僚也罢、参军也罢,只是为了储备人材,他们的意义只是拾遗补缺,提供参考性的意见,主要的工作还是向统军大将们学习领军之道,以便日后能有机会独挡一面。在许多将领那里,即使职方馆已经设立了这么多年,即使军中有主管情报的参军,他们却仍然恪守着古老的教条——探马必须直接向他们本人报告,他们只信任自己,要求自己掌握战场的每个细节。
他远远看着战场上那面飘扬的宋军战旗,忍不住问道:“南朝的营将是何人?”
贾岩闻言不由得一怔,移目去看王厚,却见王厚朝他这边侧过身来,说道:“民瞻,你如何看法?”
“若说韩宝想借刀杀人,借此良机,设计令那些部族属国军与我军拼个你死我活,也未必没有可能。”那致果副尉说到这里,语气却已经没有那么肯定,“只是下官等也猜不透韩宝究竟是何打算。但不管怎么说,那些部族属国军不可能心甘情愿为契丹人殿后,而韩宝也不可能让宫分军来血战,掩护这些异族安然归国。他要想设计这些蛮夷,便免不了要牺牲一些宫分军。”
“那是否令姚老将军加快行军,以便策应?”
“除非韩宝别有深意,否则,前头只怕还有埋伏。纵然是没有埋伏,闻得萧垠惨败,韩宝反正也已经不能安心渡河,他也断不会便此善罢干休。”
“种将军过河了……”
宋军的战鼓擂得更响了。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即使每个人都压低了声音,但是类似这样的低声喝斥声、气急败坏般的说话声,仍能不时的传出来。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还以为是宋军到了什么危险紧急的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