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四顾何茫茫（下）
第101章四顾何茫茫（下）
对阳玄颢的反应，紫苏并没有一丝惊讶，知子莫若母，尽管谢纹说得很严重，在她看来，也是正常的，所以，她只对谢纹的情况表示了关心。当赵全告诉他皇帝对尹朔与谢清下了谕旨时，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却问起另一件事：“可派人送出去了？”赵全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忙道：“是！奴才派了可靠的人，务心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齐相手上。”
紫苏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叶原秋在殿外通禀：“太后娘娘，皇上驾到！”
阳玄颢这就来见她倒是出乎紫苏的意料了，微愣了一下，她颌首示意赵全去开门，殿门拉开，阳玄颢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珠帘轻扣的声音细弱却清脆，紫苏默默地看着进了内殿就站住的儿子，却因为光线，看不清他的神情。
“母后！”阳玄颢抬手行礼，声音有点涩。
“嗯……”紫苏应了一声。
“孩儿给母后请罪！”说着，阳玄颢就跪了下来，“孩儿辜负您的教导！”
紫苏闭了眼，只觉得自己全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太后是不应闻政的！
阳玄颢明白这一点，但是，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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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王不在京，事涉太后，她一时拿捏不定，向我们讨主意也在情理之中，你不用这样不甘心吧？”谢清顺着她的发丝，心不在焉地道。
“哦？！”谢清应了一声，倩仪却辨不出他是惊讶还是仅表示知道了。
听那几位世伯与维侯抱怨这件事，倩仪与倩容对视了一眼，心中恍然大悟，面上却没有表示，直到其中一位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开口问倩容：“王妃娘娘以为然否？”
阳玄颢不敢相信地望着母亲：“若朕不是您唯一的子嗣，您……”
“问就问！何必绕圈子？让我……”丢脸。倩仪没说完，毕竟是在丈夫面前，也不能说有太大的问题。
倩容摇头，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对她说：“你似乎没有资格说那几位世伯！”
倩容皱眉，好不容易才忍下，没有拂袖而去，却也只是冷言：“元宁似乎没有封地一说吧？”言下之意，心太大不好！
那人一愣，反应过来，讪讪不言，气氛有些冷，维侯正要打圆场，倩容却起身给伯父行礼：“伯父，我与仪姐一跟颠簸，想先休息了！”
总以为母后会永远站在身后，保护他、教导他、包容他，却忘了，她是——母——后！不仅是他的母亲，还是元宁的皇太后！
他连为什么都无法问出口，事已至此，既然所有人都说他是皇帝，既然他也认为自己必须是皇帝，那么，皇帝应有的尊严足以让他咽下所有的问题！
至于倩仪说的“永宁贞王的旧法”，则是当年夏祈年在世族大举弹劾皇帝后，以世族有心欺君为由，请求世祖不仅将各家宗主圈禁，还对各家执事长老一并调查，凡事涉弹劾者皆入“诏狱”——所谓诏狱，大正皇朝首创，其实就是天子私牢，无所谓律法，一切皆禀天子的意思决断，可以说是有进无出，。
她们这里气氛融洽，但是，在齐府，因为她们的一封书信，府内的气压再度降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触怒齐朗，倩仪她们要到了杜家才知道，就在她们送信的前一天，江南几个世家大老刚拜访过齐朗，谈得并不愉快，齐朗当场摔了茶杯，拂袖而去。
“那么，哀家告诉你！”仿佛之前那一拍掌已经将所有的愤怒发泄了，紫苏此时已经可以平静地对皇帝冷言，“因为你不仅是儿子，哀家也不只是母亲！”
“母后！”阳玄颢再次出声，却被紫苏抬手示意阻止。
“算了！我们管这些做什么？”倩仪携起倩容的手，“压制江南世族本也不是杜家或谢家的事！至于永宁王府，就更不相干了！”
倩仪一愣，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谢清揽着妻子入怀，轻拍她的肩笑道：“你不是变笨，是许久都没用脑子了！连倩容的心思都没看出来！还是你最近太累了？”
“没做好就去做！不要随便来打扰母后！”阳玄颢搁下一句话，就登舆而去，留下尹朔与谢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忙？”谢清示意妻子坐到身边，一边思索一边问题。
问出口便是失败！
至少，他会做到皇帝应做的事情。
“太后娘娘口谕！”赵全进殿又出来，给两位宰相解了围，“后宫不干政乃国之福，哀家既已归政，军政事务则不闻矣！两位相爷，太后娘娘说了，若是家事，两位请进，若是国事，两位请回！”
维侯随即点头；“对！你和倩仪一路辛苦，的确应该先休息？我们几个老头子自己聊！”
“你要回汜州？”谢清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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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侯将两人的住处安置在一起，倩仪送倩容进房，闲叙了两句，便要回去休息，倩容却漫不经心地道：“皇上真会用贞王的旧法吗？”
天边的红日渐渐落下，收敛起四射的霞光，深沉的墨色自东边渲出，夜终是逐着日落而来。
“陛下，历来王者都称孤道寡，因为王者只能自己面对天下！”——言犹在耳，他怎么就忘了呢？
出了长宁殿，阳玄颢就看到尹朔与谢清，瞬间，他收敛起所有的无奈与悲伤，眯起眼，冷淡地问两人：“朕是否可以认为两位太傅已经做好所有的事情了？”
倩仪好笑地拍他的手：“过几天就是维侯的生辰了！”
明知道自己无措、惊慌、愤怒，他的母亲仍冷淡地拒绝他！
面对臣下，他可以恼，可是，此时此刻，面对他最后也最可靠的依恃，他除了一丝绝望，心中竟是再无感觉！
既然紫苏先派人联系了齐朗，也就由不得齐朗不理会，如果倩仪她们再上门，齐朗只怕会下逐客令，毕竟他正在守孝，而不是其它情况，并非十分欢迎客人。
南郡确实是宝地，沟通东西的地利无处可比，因此，江南世族无不紧盯这块大饼，偏偏又得不到最多的那份，毕竟，那是元宁西进、南下的桥头堡，齐朗与谢清可以插上一手，朝廷却不会让更多势力进入，这一次江南世族中有不少打的都是混水摸鱼的主意，也正是这个主意，让他们对齐朗的建议断然拒绝，因此惹恼了本就无耐心处理此事的齐朗。
倩仪对此除了一笑了之，也别无办法。
“我比较好奇，太后到底写了什么让我们的齐相竟恼成这样？可惜是很难得到答案了！”倩仪笑着叹息，让倩容伸手敲了她一下。
倩仪一愣，再次苦笑，自嘲地道：“倩容居然也玩这套？”
倩仪刚想问为什么，看着谢清敛起笑意，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而且，她自己也想到，不禁自嘲：“真变笨了！”
“母后息怒！”阳玄颢低头请求，无论如何，他都不应将母亲气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