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覆舟水(七)齐恂血洗居雍宫,四纪国……
第47章覆舟水(七)齐恂血洗居雍宫,四纪国……
符母弥留之际,姜衍君彻夜守在她的病榻前,守着油尽灯枯,守着她越发微弱的残喘。
后半夜时,头顶传来一声遗憾的叹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掌,像毛刷抚过她的发顶。
姜衍君小心翼翼擡头,望见大母一双干涸的眼,仿佛流尽了泪,却还是渴望注视着她。
这样纯粹的、不带利欲的凝望,更让她觉得委屈。
“衍君莫哭了。”
符老夫人现下认得清她,没再将她唤作涣君。
“大母觉得好一点了没有?”她问。
“有衍君陪着,好多了。这一回,也算是能陪衍君回永州了。”符老夫人道,“能为你做的事不多了,权当这是最后一件。”
姜衍君怔怔地望着她,怎么会有人将自己的死,算计得这般坦然?
她一个劲地摇头,说:“不要。涣君还没有回来,你还没有见上她一面。”
符老夫人道:“见过了你,便当是见过她了。”
姜衍君道:“不一样的,不能作数。”
“衍君别任性,你与守珂都要好好的。”
她同榻上的人倾诉怨怼:“可是大母……他又走了啊。”
符老夫人抚着她的头发,劝道:“会回来的,衍君莫要怨他。”
“我不怨他。”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却又使劲摇头,最后实在忍不住泪,就把脸埋在被褥里哭。
我怎么能不怨他呢?
那一夜的居雍宫,应该充斥了刀剑鸣、肃杀声,还有宫墙里肃穆的风,三月都吹不尽的血腥气……
不论是谁,凡是那座宫殿的主人,从此以后将永远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兴平四年春,虞朝延续了六十余年的国祚,就在今日到了尽头。
齐恂今夜血洗宫城,不论是洛氏宗室,还是沈美人,都难逃一死。
洛子甫还坐在承阳殿的主位上,蜷缩在并不合身的龙袍里,头上的冠冕也戴得歪歪斜斜,怀中抱着玉玺,却无一人再听他号令。
宫人与宫卫早已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血流成河。
大殿之中没有烛火,这一日的承阳殿比此前几十年都要灰暗。
“家父临终嘱托,劝我避其锋芒,当尽心辅佐朝政,莫与周樵动干戈。”
“可周樵辅政之时,是怎么做的?先失酆州,又失凉、祁二州。老子辛辛苦苦打的仗,收复的领地交到你们手里,不是为了让你们拿来当蹴鞠,想丢就丢!”
“不靠我齐家,你坐得稳这江山吗?”
盔甲的铿锵之声宛若耳边,青年的声音响彻大殿。
齐恂额戴孝布,一身白衣,披坚执锐领着数十将士步入正门,不知是来取玉玺,还是取他项上头颅。
洛子甫眼见乌泱泱的士兵一步步逼近,厉声喝道:“退下!朕命令你们退下!”
众人置若罔闻,依旧上前。
齐恂一脚踩在桌案上,剑指天子,道:“可你自己看看,这玉玺与龙袍,如今与你相配吗?”
洛子甫瘫坐在龙椅上,声嘶力竭吼道:“朕是天子,是这天下的共主,齐恂,你岂敢弑君!”
这一声毫无震慑力的威胁,仿佛耗尽了他此生所有的底气。
齐恂持剑架在他脖子上,领着他后颈衣物,将人拖出了承阳殿。
殿外细雨歇了,军队举着林立的火把,照彻大殿前的半边天,仿佛连天际都烧红了。
尸山堆叠,石阶满血。
火把将血色照得更鲜艳,水洼倒映着火光,分不清是火色还是血色。
齐恂押着他跪在军阵前,厉声道:“无知小儿,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谁才是这江山的主人!”
——
赵离离刚踏出玉华宫,就被一青年横剑拦住了去路。
温氏的二公子,她早年在初陵郡见过,自然认得出的。
“符涣君在哪里?”他问。
她道:“我不知晓。”
温尚瑾又问她:“想活命吗?”
“二公子真心想杀了我,又何须作此问?”赵离离此刻泰然引颈就戮,说道,“若是想替齐恂上位铲除一个绊脚石,您大可以动手了,不必废话。”
温尚瑾道:“我无此意。”
赵离离说道:“那便多谢您高擡贵手,放我离去。”
温尚瑾道:“好心奉劝一句,若你要往衡门去,便小心些。那里走不通了,衡门与东门皆有重兵把守,齐恂下了令,过路者辄斩。至于接应你的人,应该早就死在半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