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劫后余生(终)
73.劫后余生(终)
如果要傅思清在那几年中选一年最称得上行大运,她会眼也不眨选择她哥和林伺月结婚那一年。
两人婚礼是在赶在8月16号办的。
傅寒坚持要用一种所谓的记忆替代法来抵消一些不好的记忆,效果诸如往后余生再提到8月16号,就不再是他被甩的日子,而是他结婚的日子。
傅思清和祁炘暗中攀比给两人随的份子,她精心往红包里塞了一沓金钞,沾沾自喜,祁炘则直接塞了张卡,两人互相试探到差点打起来时,被岑舒杀死了比赛——她把刚结束俩月的春季赛冠军戒指塞里面了。
且那场比赛结束后岑舒就宣布退役转做教练。
那枚戒指她拿来当做送给林伺月的新婚礼物,祝福她从小到大的挚友勇敢开启的人生新篇章也能永远伴随着胜利的金色雨。
傅思清和祁炘两人甘拜下风,纷纷敬岑舒一声岑姐。
岑舒得意洋洋,喝多几杯后还是漏了陷,边打酒嗝边抱着酒瓶哭,细数当年初入俱乐部横遭的种种轻蔑与摩擦,都是林伺月不惜坐两个小时夜车,来偏远郊区基地陪她撸串发泄怨火。
她从娱乐赛打到平台杯,再打到次级联赛,最后打成正式首发,林伺月也几乎场场不落地来现场,最熬人的一次甚至在比赛场地里硬坐了七个小时。
傅思清悲从中来,也想到前两年挨亲爹的训不得已赶去美国看望傅寒病情,也是硬生生在机场滞留了七个小时。
当她星夜兼程赶到时,来开门的傅寒刚在跑步机上跑了半个钟头,看起来正常得要死甚至是有点惹人来火的微贱,可时隔两年后再看才能发现,那时的正常也并不正常,泥塑的壳,下点雨就化了。
此时此刻主仪式台上的,才算正常。
傅思清眯了眯眼,终于打心眼里承认他哥的眼光确实独到,这间教堂有百年历史,很少对外开放,先前她来看过还点评空间感不是很充足。
可真到此时又不一样。
正午阳光从穹顶之上的花窗翩然穿透,被十方镜面反射得金光璀璨,纯白婚纱的曼丽拖尾从木台阶上如水倾洒,裙摆上的钻石星星点点,流光溢彩,让场景神圣恢弘,却又安静温宁。
她看了很久才回神,目光停留在高台处林伺月左侧脸颊上,头纱影影绰绰,那道淡粉色疤痕还是依稀可见。
复盘一百次,傅思清也还是觉得林伺月算是有点东西。
叫何喜的小护士当晚情绪相当不稳定,随时随地都有把针头打进姑姑身体里的可能,屋里屋外所有人都高度紧绷,而在林伺月一声不吭抢过一旁的金属利器划破自己的脸后,何喜怔住数秒,手里针管骤然滑脱,随即便有两人径直上前控制住了她。
林伺月脸上的伤倒是不严重,很快送医处理了。
又过几天,她又一次去看守所见何喜,见完后何喜就自首了当年被杨媚指使去破坏傅海安刹车的事。
当年她还未成年,身形瘦小,卡着监控死角找到了傅海安的车,而傅海安却忽然提前出现,她因为高度的紧张害怕躲进了车后备箱。
台风过境,暴雨如注,后备箱里空气浑浊。
她缺氧得头晕,凭本能拼命捶打起车后盖。也就是在那时,傅海安意识到自己车里居然还有人,紧急刹车却打滑撞进了一旁的护栏。
巨大的撞击声后紧跟着是引擎爆炸,何喜的脸到胳膊都被烈火烧毁。
她本人则从监控盲区掉下河去,死里逃生,却始终活在那场大火的煎熬里,在杨媚对她还保有耐心的前两年屡屡顶撞,后来被杨媚数次丢进黑诊所里泄愤。
一直到傅海安转院接受治疗,她畏惧傅海安清醒过来后追查案情,在重重刺激下冒出让傅海安彻底死去一了百了的念头。
真相揭破,林伺月独自在看守所外坐了很久,百感积蓄,沉淀多年,真到这一刻只剩下释然与解脱。
何喜伏法,她还是履行承诺,想方设法帮助何喜做了修复手术。
杨媚被带走和魏代天深陷巨型经济案几乎是前后脚。
隔天,傅寒就亲自带着林伺月去到魏逡山那儿,捅破魏代天打算谋害亲爹的事。魏代天答应杨媚去做试管,但条件是帮他趁魏逡山还没完全偏向傅寒时直接了结他。
从没有人见过魏逡山姿态神情都那么佝偻颓丧的模样。
最后老人嘶哑着苍老的嗓音承诺,绝对不插手魏代天的案子,令其自身自灭,徘徊在傅家那层晦暗阴霾,历经多年,终于天开云散,云破日出。
傅思清也是从那之后,觉得自己整个下半年开始走运。
亲爹和亲爷的身体逐渐有了好转,姑姑那边慢慢有了醒来的迹象,傅寒也再不用她看着了。她的毕业设计后来还在国外拿了个不算太水的奖,也足够她开心上好几年,与此同时还顺利敲定了沪城的一块位置,一脑袋扎进自己的工作室里,时不时和体验店也开在不远处的祁炘见面打打嘴仗,日子过得顺心又惬意。
转年二月,傅思清有了一个圆墩墩眼珠贼大贼亮的小外甥女。
这一次她占得先机,早早准备,亲自设计了一条长命金锁当满月礼物,终于在一干好友中扳回一城,洋洋得意之际,林伺月却告诉她,自己已经办好了离职,过两三个月就会动身去北京备考进修。
北京倒是不远,就是至少得去两年——
送机时傅思清瞥了眼她哥,抱小孩的动作很是熟练,心态也相当平稳。他会跟去一趟北京,陪着处理好那些大大小小的琐事。
她偷偷犯个小贱,狗狗祟祟调侃他哥,这会儿分开怎么不应激了?记得那会儿balabalbala……还没等取笑完,冷不丁就听见一句“她心里有我,足够了”,被突如其来的狗粮呛了个肺疼。
最后临近登机,她站在安检口挥手,不由想起当年高三出国那次,也是他们几个人,只是斗转星移,这一次,是林伺月去向更广阔的世界了。
-
林伺月初来北京时是初夏,忙起来后,对于气候的感知,除了少下点雨外和沪城没有太大差异,入秋后逐渐就不行了,没想到十月底后温度就始终只徘徊在十度以内。
她没经验,被冻感冒几次后才终于学乖,每天把自己裹得像颗粽子,进修班同学每天见她都嘎嘎笑,告诉她等十一月初全城就会开始供暖。
她在自己住处找了半天,才发现那个一直被自己用来挂衣服的不明管道原来就是暖气。
等供暖后,她闲下来就去暖气片边上窝着,觉得很新奇。
冷倒是不再冷了,可她依旧习惯不了北京的大风,时常在萧索零落的街头走十分钟就会被吹得头昏脑涨,以至于后来几乎就不怎么出门了,专心备考。
十二月底考完,北京恰好下了一场大雪。
赶上久违的松惬,学姐跨年晚上拉了几个同在北京的同学聚会,找了个很有情调的胡同小院吃火锅喝烤奶。
林伺月坐在角落里一边吃,一边回复这几天遗漏的消息,低着头噼里啪啦打了好半天的字,最后落到梁老师的对话框里,手指悄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