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电话铃声几乎要把李瑜的心吓停,他长出一口气才按下了接听。
“主人。”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声轻唤里淌尽了委屈。
常怀瑾握电话的手甚至因此稍微紧了些,却只是嗯了一声。
“主人……”李瑜又把自己蜷了起来,常怀瑾终于肯回话了,“怎么了?”不耐烦的语调,似乎嫌李瑜不着重点,想把这通电话快点掀过。
李瑜眼睛马上红了起来,他太敏感了,尤其对于常怀瑾的情绪,那似乎就是他的天气,于是他的主人只稍一伪装就能轻易欺骗他。
“我、我好想您。”李瑜说。
“是么?”常怀瑾很讽刺地笑了一下,“我以为你想房展清更多。”
“不是的!”李瑜猛地坐了起来,紧紧抱着枕头,“不是的,我、我怎么会想房先生呢――”
“不是挺喜欢他亲你么。”常怀瑾的语气听不出责备,而只是淡淡地阐述事实,却让李瑜更加害怕了,常怀瑾不由他辩解就给他定了罪。
“我没有,主人。”李瑜梗着脖子说,又有些自己的确没能拒绝房展清的自责,“再也不会了,主人,我,我也不知道房先生会、那样……”
“那就是都怪他了。”常怀瑾替他总结陈词。
李瑜却更加委屈了,因为这话似乎是要他主动认错,全是他的错――反正不是房展清的,常怀瑾左右不会怪他。他不想再说下去了,要他承认自己没有被常怀瑾偏爱太难,那是逼他直视从前的幸福全是自作多情。
李瑜闷着脑袋不出声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晕进深色的被褥里,是竹篮打水淅淅沥沥溜走的自欺,他压着嗓子不想被常怀瑾听出来,不然这太像示弱,而在争夺常怀瑾的喜欢上,李瑜一点也不想示弱。他想赢。
他们都想赢。
“睡吧。”常怀瑾说完就要挂电话,李瑜终于因为他的冷漠呜咽出声,“不要,主人……”
他大喘着气根本掩盖不了哭泣的事实,破罐子破摔似的带着哭腔朝电话吼,“不要挂电话!主人,我,我……”
“你委屈什么?”常怀瑾呼出一口气,被李瑜的哭声惹得难耐,却也不表现出来,还在质问他的奴隶,“我还没说罚你,你委屈什么?”
“我害怕、我害怕……”李瑜抽抽嗒嗒地捧上自己胆怯的心,“您不带我去俱乐部,也、也说不来樊岳了……”
“这几天不来而已,原本也没打算天天来。”常怀瑾的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垂眼朝电话道,“就算当作惩罚你不也该乖乖受着么?”
“不要,我不要,”他哭着拒绝道,“您罚我,打我,都可以,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常怀瑾被他惹笑了,“凭什么?”
“我错了,主人,我错了……”李瑜把眼下的皮肤擦得通红,“不要这样和我说话好不好?”
常怀瑾没有出声。
李瑜害怕极了,“主人,您罚我,好不好?”
“你在害怕什么?”常怀瑾着实有些不解,他认为今天的刺激让李瑜疼会儿是必然的,却也的确没料到他的奴隶反应这样大。
“我、我怕您……”李瑜哽咽了一下,这太残忍了,他要向他的主宰盛上匕首,好捅穿那颗湿淋淋的心。
“我怕您不要我。”
就像常怀瑾会因为他对喜欢的相信把他赶下车,而除此之外他也是个很劣质的奴隶,不懂事,不漂亮,不诱人,常常犯错,得不到被带去俱乐部的资格。
但这都不是击溃李瑜的理由,因为他的主人也在不断地惩罚或者奖励他,将他调教得越来越乖,他没有放弃他。
而在于房展清,因为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超过那个完美的男人了,他迟钝地知晓甚至从根本上而言李瑜能够成为常怀瑾的奴隶还要感谢房展清那段时间在海外,他不过是常怀瑾身边缺了人后百无聊赖的消遣而已。
他的主人还曾边操着房展清边凌虐他的自尊,李瑜脑海里回忆起常怀瑾的阴茎进出在那具身体里的样子,真美啊,他们就应该永远在一起,他何必自取其辱地掺一脚呢?他的主人会带房展清去俱乐部,而此前李瑜甚至从未听说过,当然没有,他只是个下贱的备选而已,凭什么带他去?他的主人说全是他的错,那就是吧,因为他根本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是他活该。
李瑜神奇地止住了眼泪。
他轻声问他的主人,“房先生已经回来了,您还要我吗?”
他自言自语,“不要了吧,主人,您不要我的话现在说也没关系,我会乖乖离开的――”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常怀瑾被他挑起了怒意,因为实在是太可怜了,李瑜就像一只看出自己不被主人喜爱的小狗,甚至愿意因此主动离开,而李瑜在想着要离开他这一事实让常怀瑾非常不满意。
“李瑜,我没有说不要你。”常怀瑾的声音震响在黢黑的主卧里,堪堪悬住了李瑜的命。
他复又汹涌地淌着眼泪,是死里逃生后难以自控的后怕,“主人,主人……”
“我想您,我想您。”他哭得撕心,还要把这三个字板板正正地咬清楚,“我想见您,我好想您。”
常怀瑾有些后悔了,他不知道李瑜会这样难过,连带得他也感到一丝痛楚,却也有着铺天盖地的满足,他离胜利又近了一步。
常怀瑾知道自己应该残酷地挂断这通电话作为惩罚,冷置他的奴隶两三天,延长这份痛,才能让李瑜切肤铭记自己是多么离不开他的主人,从此学会永远忠于他,这是常怀瑾最擅长的手段,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做的。
然而人是可以被驯化的。
“二十分钟后下楼,有车接你来我这里。”
他不也为李瑜的眼泪生出一分痛和不舍么。
谁比谁更活该一点?
常怀瑾想要赢,要做上帝,于是灯下黑也毫不留情地笼罩了他,这是一个权主最大的败笔――他正在被猎物以同样的手段捕获着。
他在这一刻注定要成为最大的输家,而他还根本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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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瑜在电话挂断后懵了两分钟,才从主卧的床上蹦起来,像一个中了千万彩票大奖的穷人,又想哭又想笑,紧紧抱着被子傻乎乎地流着眼泪,怀里暖烘烘的,那是他胆怯的心,是常怀瑾收回匕首后安稳交还给他的心。
那颗心好像在刚才的通话里死过了一遍,而常怀瑾的要他,甚至此时要见他,都让它重新活了过来――无论如何,即便有房展清在,常怀瑾也不会舍弃他,那么李瑜所猜测的大概都能被顺理成章地推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