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那日的慈善晚会是深秋时分举行的,这幅画送到他们手里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初冬时节。温恂之和虞幼真商量过，打算将这幅画挂在他自己的办公室，为此他还将办公室内原本挂着的蒙德里安的藏品取了下来,将这幅《童年》挂了上去。
温恂之的办公室干净而整洁,大体都是黑白两色，线条冷硬。这幅画笔触稚嫩,颜色鲜亮,挂在那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打破了整体的和谐。
温恂之站在这幅画前，亲力亲为地调整画框。
万文东见他来来回回地折腾,倚在门口,笑道：“你也不嫌麻烦。”
温恂之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神之中透露的信息却丰富，意思就是让他有事快说，没事赶紧闭嘴滚蛋，别在这碍事儿。
万文东看懂他的眼神，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他说,“不过，我今天来也不是闲着的,我是来给你个东西的。”
温恂之：“什么？”
“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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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低而哑，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像大风中的一缕青烟好像随时都会被吹散一样。
就连声音亦是轻飘而颤唞的，像随时会像一把随风而逝的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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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每想到都觉得难受不已，总想着要是还能再见老妻一面就好了。
“我跟他说，真真现在很好，前阵子已经结婚啦……是跟恂之一起结的婚，他俩一听是恂之那孩子，也都放心了，纷纷说那是个好孩子。”虞老爷子轻声说。
章叔还守在病房外面，见到虞幼真出来，他上前一步轻声问：“老爷怎么样？”
温恂之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虞幼真点头应下了。
只是他清醒过来，身体稍微好转了一点之后，便坚决要求从icu病房出去，并且不管家人子女如何劝说都不愿再进去，他说那里面太冷了。
温恂之笑了，他举了举手中的相机说：“谢谢了。”
章叔说：“可能要劳烦小姐穿防护服。”
温恂之一下子僵住了，很快，他敛容垂目，抬起手，轻轻地、慢慢地抚摸着她颤唞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就像安抚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咪一样。
虞幼真歪歪头，没明白他这句话。
面对女生的表白，他总是非常直截了当的拒绝，从不会给人留下一丁点儿想象的空间和转圜的余地。刚开始他拒绝其他女孩子的理由是：“对不起，我想专注于学业。”后来可能见不奏效，他拒绝她们的理由便成了：“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虞幼真抬了抬头，用手指按压了一下眼角，努力把眼眶里汪着的眼泪憋回去。也是这时，她忽地听到病床上传来一声孱弱而低微的呼唤：
银辉之下，她安静地流泪，眼神哀戚，瞳仁被眼泪洗得澄澈透净，神情却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说。
他探手去握住她的手，发觉她的手也都是凉的，又唤了一声：“幼真。”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些天啊，睡梦经常梦到你奶奶和你爸爸，还有好多以前的事情。”
他什么都没说，只抿一抿唇，用力地握住她的肩头，往自己的怀里带，两人身体相触时，她的下巴尖磕在他的锁骨，他听见她低低地闷哼了一声。他想这应该很疼，但疼总好过没有一点儿反应。他把她抱在怀里，抱得很紧，试图把他身上的热量传给她。
他们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私底下都说温恂之其实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人，只是找个借口拒绝那些女孩罢了。
虞老爷子便望着她笑，伸出手在她鼻尖轻轻点了一下，说：“真的喜欢？不要骗爷爷。”
虞幼真胡乱用手抹了一把脸，抬起头说：“喜欢的。”
温恂之便是在这时接到赵瑞心电话的，电话那头，赵瑞心已泣不成声，声音沙哑。
万文东说：“不用客气，真谢我就给我加薪。”
平静得令他心慌。
医生和家人只好听从他的意愿，将主要的仪器搬送到他住惯了的病房里，用以维持治疗。
老爷子说：“对，也不对。”
虞幼真想起刚才虞老爷子跟她说的那些话，和他后来颓败的脸色……她的眼睛一点点沉下来，她沉默了片刻，轻声说：
他在她身前蹲下，尝试唤她：“幼真？”
温询之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低着头继续一张又一张地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看这些照片的时候，嘴角一直是往上翘的。
爷爷这得多疼啊。
他闭了闭眼，攥着发凉的手指，片刻后，他还是有些气息不稳，但语气却很镇定：“好……我知道了。”
虞幼真坐在这寂静的病房中，她忽然看到了虞老爷子摆在桌边的相框。
万文东唬了一跳，下意识看了看门口，空无一人，但他还是过去将门关上了，这才小声说：“虞老爷子吗？”
虞老爷子笑了，发出一点点气音。她感觉老爷子颤唞的手指在她的额角和头上碰了碰，动作很轻柔。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老爷子慢慢地说话：
刚开始，虞老爷子还能吃些流食，后面人一天天的昏睡，状况越来越差，靠着输液度日。
章叔面色暗淡地摇了摇头。
他掌心的手指动了动，她抬起脸，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唯有眼眶红得不行，又红又肿。
虞幼真连忙“哎”了一声，半跪到他的面前。老爷子的手上扎了滞留针，她不敢碰，只敢用手轻轻地笼在他的手背上，跟他的手背还留了一线的距离。
虞幼真低眉，想起她结婚前虞老爷子对她的劝诫，说：“爷爷其实就是想和我说，婚姻并非儿戏，要我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