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温恂之的身形微不可察地僵了几秒钟,然后他侧过眼看向她。虞幼真的皮肤本就冷白,透出一点点薄红都很明显,此刻,她整个人像从滚水里捞出来似的,通红,红到发烫,还会冒烟那种。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垂着眼,不敢看他,双手交握,拘谨小心地坐那里。
“你。”他轻声开口。
虞幼真内心一紧,他要说什么?是不是要和她说她刚才亲了他的事情?
可是她真的是不小心的啊,如果她和他说她不是有意的,他会相信吗?一想到这儿,她就恨不得以头抢地,尴尬死了!刚才怎么就那么不小心!
不过幸运的是,他没有提刚才那个令她感到万分尴尬的问题,而是把话题拉回到此前他们讨论的问题上面——他问她是不是要选这条项链。
虞幼真连连点头。
温恂之从小就学习优异,努力探寻问题的答案,此刻他依旧很有好学生精神,见她不吭声,便饶有兴致、契而不舍地追问她到底怕什么。虞幼真实在熬不住,破罐子破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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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紧张。”
她硬着头皮,露出微笑,“没有啊。”
“我,我想让你知道的。”虞幼真望着他,轻声说,“不过,只是一部份……因为还有一些我自己都没想明白。”
温恂之又“嗯”了一声,这次声调略有变化,是肯定的意思。
男人怎么这么复杂?
“与其说,那是不开心,不如说是心疼。”
于是,温恂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额发,说:“不用讲了。”
虞幼真:“……”
——“自然也包括我。”
她其实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她怕的东西好多……有一些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能够确认这绝不是恐惧式的忧惧,这种害怕混合揉杂了好多种情绪:想逃、害怕、紧张、担心、胆怯、羞赧,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加快,直冒热汗,而且这种症状在他靠近的时候,还会变得明显一些。
天晓得,她现在只想赶紧选完,各回各的房间,早点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她犹豫片刻,轻声问道。
他看着她笑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温恂之沉默两秒后,却并没有揉捏她的后颈,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他许久没有说话,面色渐渐变得冷峻起来。
从小到大,她听过很多教导,教她如何当一个合乎规范的淑女,教她如何活得漂亮,教她如何力争上游,也教她要低调要审时度势。其他人不是不关心她,也不是不在乎她如何想,只是所有人都被巨大的、喘不过气来的压力的裹挟着往前,逐渐把自己打磨成适合生存的模样。
虞幼真暗自腹诽,这比吃了她还难受。
瞧她这反应,温恂之的嘴角微不可查提了提,是无奈的。他心里明白,这小姑娘估计是真不想说。
在她面前,他的脸色从来没有那么冷过。
温恂之抬了抬眼,“嗯”了一声,兴致瞧着不高的样子。
“我有点害怕明天婚礼上的……那个吻。”
他果真是不开心了?
“……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虞幼真愣住了,沉默许久后,她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口。她的手指细白,指甲干干净净,被修剪得圆润,指尖是淡淡的、健康的粉色,跟他深黑的袖口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温恂之觉得这指责来得很荒谬,他失笑道:“我什么时候吓过你?”
他低声笑了笑,“你不再看看其他了吗?”
“我现在就很高兴。”他话音微微一顿,意有所指道,“当然了,如果幼真能告诉我,她刚才为什么会发抖,会感到有点怕,我大概会更高兴。”
难不成,她要说她害怕他吗?那可真是太伤人了。
左右她都已经习惯了。
她不想做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忍心逼她?
他声音很轻,口吻却很郑重:“从今往后,你不必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也不必做一些讨人喜欢的事情。你尽可以放松做你自己。”
她缓慢眨了眨眼睫,抬起眼,他看着她的目光很温和,很包容。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像对待一件珍贵无比的、易碎的艺术品那样。
她闷闷地说:“为什么你又不开心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剖开来,直接了当地告诉她——她可以做自己,他也有能力捍卫她尽兴做自己的权利。
温恂之见她没吱声:“不能说吗?”
虞幼真觉得自己可能把事情搞砸了,但她不明白——如果他是因为她拒绝他捏捏她后脖子而感到不开心,那她现在让她捏捏了,怎么他看起来更不开心了?
他堵死了她每一条退路。
他放弃得这样干脆利落,反倒是让虞幼真愣了愣,她问:“你不想知道了?”
喉头被酸涩的水汽堵得严严实实,她眨了眨眼,努力把那股泪意压了下去,但声音还是闷闷的:
是不好意思讲……
温恂之看见她垂头丧气的,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小猫咪一样无助,他长长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