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听见这熟悉声音，虞幼真蓦然抬起头，果然看到温恂之。

他站在温越之身后，比他高出一截。

此刻，他正垂眼看着温越之，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他的后领。

温越之拽了一下自己的领子，纹丝不动。他不服气：“你动手动脚干什么？怕我说的话会影响你的形象——”

闻言，温恂之眉梢微抬，忽然笑了，嘴角的弧度明显。他素来矜贵端庄，这一笑如同寒冬逢春。

“我会怕？”

话音未落，他一手把温越之掼到墙上，他力道很狠，虞幼真都被这声响被吓了一跳。

这种情况，是不是要让他一个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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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恂之这才松了手。

她“嗯”了一声，像小朋友一样老实交代始末，“妈妈带我——”她忽地一顿，记起刚才温越之才攻击过他，说他连月贞阿姨都不管。

“我，我……”她的话堵在嗓子眼，没由来地，有点怯。

过去和现在仿佛有一瞬的重叠。

“手。”他忽然说。

温恂之注意到她的视线，问她：“是不是该回去了？”

温越之咬着后槽牙，不吭声了。

温恂之的瞳仁颜色很深，剔透且冰冷，说话语气是一贯的清冷淡漠：“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有什么好怕的？”

她手心冒汗，轻声说：“想得很清楚。”

那天他们分别后，就没再也没联系过，谁也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子的情况下……虞幼真心里情绪有点复杂，她悄悄抬起眼，觑他一眼。

他静默了片刻，再开口已经转了话题，他问道：“今天过来吃饭？”

温恂之微微一愣，忽然意识到她准备说什么。

“还行。”她笑笑，说。

其实没胃口吃饱，来这儿就不是为了吃饭的，是为了应酬认识人的。不过，说起来她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这么想着，她往包厢的方向看了一眼。

虞幼真也抬头看一眼，是这个包厢，“是。”

——几颗糖滚落在她手心里。

温恂之面色平静地打断他：“管好你自己。”

虞幼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闻到他身上乌木沉香的香味混杂着浅淡的烟味儿，他以前是不抽烟的。她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他站在檐廊底下，衔着烟，低眼点火，冷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像一层霜。

糖果包着斑斓多彩的糖纸，糖纸侧边有一小串花体英文。

她没由来地想到温越之那句伤人的话——她听了都闹心，他心里应当更不好受吧？这些年，伯伯阿姨相继出事，相关的传言很多，他都不怎么理睬。一人生活工作，一切照常，只是逐渐烟不离手。

虞幼真怔怔望他，他望着她笑，依旧是温和的。她一下子有点慌乱，垂下眼，假装在端详手里的糖果。

虞幼真瞄他两眼，他神情很淡，与平常无异，但她直觉他现在心情不太好。

温恂之很快掐灭烟，眉梢微抬：“嗯？”

温恂之母亲本名李月贞，也是虞幼真母亲的闺中密友。五年前，李月贞吞药自杀，被人发现后送到医院急救未果，变成了植物人。

他的声音低且沉，像流淌的暗涌。

这过程中谁也没讲话。等温越之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四下无人，只剩他俩，这儿就显得更加寂静了。

“啊？”虞幼真不明所以。

灰尘从顶上簌簌落下，落进温越之的眼里，他痛苦地弓起身。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便强势地卡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被迫看着温恂之的眼睛。

“那……”她脚尖碾了碾地，迟疑道，“恂之哥，我就先回去了？”

虞幼真看到温恂之的神色异常冷峻，他拿着手帕慢条斯理、仔仔细细地擦过每一根手指，而后他把那张手帕叠起来，随意塞到温越之胸口的口袋里。

她的话头止住，停得僵硬，转而说：“对，我过来吃个饭。”

两人视线对上时，他眼角微弯，对她说：“快回去吧，别让心姨等急了。”

“好。”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在哪个包厢？我送你回去。”

包裹糖果的硬糖纸硌在手心，微痒。

很默契的，这一路，他们都没有说话。

他显然有一瞬的错愕，大概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枝头上的鸟雀被惊到，振翅飞走。

虞幼真眨了眨眼，伸出手，摊开微蜷的手指。只见他从衣兜里摸索了几下，抽出手，停在她手心上方，松开。

“恂之哥。”她声音有点喘，控制不住地喘。

温越之咬紧牙，深深地盯了一眼温恂之，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没说话，视线在她的额角停留了几秒，她都出汗了。

虞幼真摇头，又说了句：“没有，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