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第二天早上起来,吃过早饭之后,两人就直奔成都博物馆。尽管昨天司机大哥已经给他们打了预防针,说来看这个画展的人非常多,不过他俩一下车还是被这阵仗惊吓到了——博物馆门口排了好多人,放眼望去全是乌泱泱的人头,仔细看了看才辨认出队伍在哪儿。那队伍像长龙一样折了好几道,甚至排到了广场上去。
温恂之看见这么多人,脚步微顿。
虞幼真见他这脚步慢下来,回头看他,他的眉心也轻轻皱着,也停下来,问他:“你怎么不走了?”
温恂之抿了抿唇,说:“人太多了。”
虞幼真“啊”了一声,以为他改变主意。她站在原地踌躇了两秒,问道:“那你是不想看了吗?”
温恂之揉揉她的头发,略有些歉意地说:“不是不想看,是我昨晚忘记去预约了。要看展的话,我们需要等很久。”
虞幼真盯着他看了两秒,忽地笑起来,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愉悦的月牙。
与刚才莫奈那幅梦幻般的睡莲相比,毕加索的这幅画完全就是两个风格,这幅画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用异常夸张而抽象的线条表现了阴森恐怖的战争对无辜人民的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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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幼真望着他低垂的眼睫,“不要道歉,这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旅程,我也在啊,你怎么总是——”
笔触之细腻动人,色彩与光影变化之精妙,令人见之难忘。
他刚才的神色看起来像是有事的样子。
说着,小姑娘还仰起头对他笑了笑,她白皙匀净的脸庞在灯光的映照下,竟像春日里楚楚绽放的花花,有种天真的、不谙世事的……又招人的烂漫。
虞幼真“哦”了一声,小声咕哝着说:“你刚才的表情看起来好……好那什么。”
很快,他抬起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欣赏大师的传世之作,眼睛却愉悦地弯了弯。
他话音停顿了片刻,又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啊,幼真。”
“我也是人啊。”温恂之失笑道,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可爱的想法。
她的眼睛久久地停留在画面上,拇指抵着下巴,思绪像画里的雾一样散开——她刚才就觉得她以前似乎在哪儿见过这幅画,但她确信在今天之前,她是没有见过这幅画的真迹的。
因为他们有提前预约,两人没怎么排队就顺畅地进了成都博物馆。展览在三楼,两人乘电梯上去,顺着指引找到了展厅。
这幅油画被单独罩在玻璃罩里,挂在一面深色的背景墙上,让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集中在画面上——它的整体色彩柔和而淡雅,画的是清晨时分的池塘睡莲,隐隐绰绰的天光和岸边蓊蓊郁郁的植被倒映在平静水面上,也许是起了雾,一切都是朦胧的,像蒙了一层纱,看不真切那半开半合的睡莲,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些许动人的粉紫色,却更添一种隔岸看花的美感。
男人心,海底针。
也是这时,她抱着胳膊,半是赞叹半是感慨地轻声说了句:“能够定格住这种光影变化的瞬间,真是太了不起了。”
温恂之微微一怔,低眼望去,她在很认真地欣赏着画,皱着细细的眉毛,并没有觉察到身边的人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温恂之思忖片刻,说:“也有可能不是你记错,而是你看到的是临摹的作品,毕竟大师的作品是很好的学习范本。”
温恂之:“……”
他是男人,体力比较好,当然是没有关系,但是幼真今天穿着一个带了点儿小跟的皮鞋,怕是站不了这么久。
如今再看到,再想起,她依旧感觉到了一种沉甸甸的情感,像在心上挂了一篮子石头那样,这让她不禁伸手摸了摸手臂,上边果然已经浮现出来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伟大的艺术作品是有生命力的,也是能给人压迫感的。
听到她这么说,温恂之似乎有些意外,眉梢微微一抬,很久之前的某个夜晚此刻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个晚上她明明吓得脸都白了。
她不想再继续站在这幅画面前了,于是她转过头去,想跟温恂之说他俩快些走吧,却发现他似乎状态不对。
没想到她却很快摇了摇头,语气又轻又软,听起来很乖地说:“那倒没有,你不会吓到我的。”
这幅画画幅巨大,占据了很大的位置,虞幼真要后退好几步,昂起头才能看到它的全貌。
“你怎么了?”她问。
虞幼真站在这幅画前,不由得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侧过头跟温恂之低声耳语:“莫奈的作品真的好好看啊。”
说不清楚为什么,这展厅里那么多传世之作,可虞幼真就只对这幅画有感觉,想再回来看看,就只看它。
“知道啦——小虞老师。”
温恂之听力很好,他的眉峰微挑,追问了一句:“好什么?”
她抚掌而笑,道:“原来你也有会忘记的事情啊,我以为你什么事情都不会忘记呢。”
她是看过真迹的,此刻她站在这幅画面前,如同旧日情形重现,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她也是这样站在它的面前,感受到从画面冲出来的覆天盖地的恐惧,愤怒与哀痛,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的震撼。
她掏出手机,调出了预约的二维码,像献宝一样举到他的眼前:“我预约了呀!”
温恂之点头认同。光转瞬即逝,而色彩跟随着光的变化而变化,印象画派却抓住了这种瞬间。
闻言,温恂之眉梢微微一挑,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惊讶来,不过很快就被收敛了。
可到底是在哪看到过呢?
“没有。”她说,“没有吓到过我。”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凝重?”她耳边传来温恂之的声音。
温恂之的眼睫动了动,然后低下眼看向她,然后,他脸上冷峻的神色稍稍融化了一些。温恂之微微一愣,却听见她又说道:“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忘记预约,我们排队也没排到,今天是真的没有看到,那都是没有关系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
“吓人。”
“嗯?”
温恂之笑起来,也像她一样,拉长声音,应了一声。
温恂之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从展厅门口进去,还没走两步,就看到许多人在围观一幅圆形画幅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