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下山
第1章下山
清晨，窗外的鸟雀复鸣，经过一宿的安歇，它们又恢复了活力。放在床头柜上的无名古书无火自燃，却未曾烧灼床头木板，静静燃烧着，最终只留下了一团灰烬。
梅花的眼皮微微颤动，不一会儿，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陌生而又熟悉的房梁，眼底闪过一抹迷茫。
待到不属于自身的记忆全部褪色，那些有关于‘剑’的印象就被烙印进身体里，化作了他的本能，哪怕他的记忆全都遗失，这些东西也不可能会被遗忘。
只要他再次拿起剑，哪怕没有相关的记忆，身体也会自己动起来。
梅花拉开被褥，面容平静地坐起，坐在床沿，转头望向床头，看着那团灰烬嘴唇微抿，一声不吭。
观望片刻后，他也什么都没说，起身打扫，将那团灰烬扫进一个布袋，捆好袋口，暂时放到了一边。
将垂于腰际的长发以混元髻的扎法系起，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灰色道袍，工工整整穿到身上，提着布袋走出房间。
——终究还是有些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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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尾端生着一撮白毛的红色尾巴在梅花眼角的余光里兴奋地摇来摆去，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不过能像现在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放在几年前，坐不住不说，说不定还会捣乱，扒拉梅花的衣服让他陪它玩。
看到他这副模样，狐狸尾巴登时停了下来，耷拉在地上，满脸的欢喜瞬间变作凄凉。
梅花一路上没有停顿休息，花了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便从深山密林中走出。
他没有父母，他的父母已经死在了十八年前的那场大雪灾中，听师父说，因为家境贫寒，是他们用生命来为他取暖，不然的话，他也活不到被救下的时候。
梅花走入门后就先捏指施礼，随即才走向供台，用两只夹起放在桌上的最后一张符箓，上下一抖，内力激发，符箓忽地燃烧起来。
一旁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没有丝毫见到人类之后应有的惧怕。
把东西放下，从大箩筐里拿出贡品和细香，再次用纸符点燃，插在墓碑前方。
临走时，梅花回望了旁边的坟茔一眼，尔后阖起双眼，低下了脑袋。
梅花把果篮放下，对鸡王点了点头，拾起那枚宝玉，从门槛上站起，走向自己的房间。
历经三年，一千个夜晚，一千场梦境之后，师父留给他的那本无名古书也失去了效应，无火自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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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
但他也不怎么在意口腹之欲，饭菜最重要的就是填饱肚子，其次才是是否美味。
道观除了他自己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自然也不需要做太多。
在快要走出山林的时候，他撞见了一头斑斓大虎。
梅花脚程极快，而且脚步轻巧，速度快得就像是在树林当中贴地飞行，而更值得惊讶的是，哪怕他背着一个巨大的箩筐，一路上也没有任何磕磕碰碰。
从他有意识的时候开始，他就生活在这里，极少有下山的时候。
狐狸不知道它看到的这些代表着什么，只顾着在梅花身边欢乐地跑来跑去，一路跟着来到厨房门口，坐在门外摇摆着尾巴静等。
双眼再猛然睁开，眼中再无半点犹豫和不舍。
鸡群已经扑打着翅膀兴奋起来，可是没有鸡王的准许，它们也不敢私自吃食。
梅花霍然站起，向前迈出一步，立于供台前，眼帘垂下，左手在外抱住右手，拇指于其内相交虚握，郑重其事地对着三位祖师的画像三跪九叩。
原本还展露爪牙，像是要和敌人决一死战的狐狸见到这仗势就怪叫一声从地上蹦起，躲到梅花身后瑟瑟发抖，不敢露头。
梅花的声音清越，在大虎耳旁震响，这头凶物也只是睁开眼睛，昂起头颅看了他一会儿，便微微颔首，再次爬下。
狐狸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子就窜到了梅花脚边，而梅花转头望去，却见鸡王立在墙头，默默注视着他，像是在送行。
随后，他微微阖起双眼，迈开脚步走向正房，火红花色的狐狸也如同它的皮毛一般热烈，正随着梅花的脚步绕圈跑。
梅花坐着厨房的门槛，静静等待狐狸把东西吃完，将盘子舔了个锃亮，然后收拾碗筷。
感受到果子里蕴含的灵气，狐狸忧郁地盯着那颗灵果片刻，忽然用力甩了甩脑袋，眼睛一闭，伸长脖子张嘴把果子叼了过去，一口吞下，就连果核都没有放过。
鸡王侧过头，用一边眼睛里的两只眼珠瞧了瞧，满意展翅鸣叫：“锵！”
火红的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狐狸的心也随着细香逐渐缩短而慢慢静下来。
太阳慢慢往西方偏斜，红霞洒满一望无际的丛林，但在丰茂的树冠之下，有阴冷和黑暗升起。
把碗碟放置好，就像是师父还活着的那时候一样，梅花又环视了厨房一眼，有些触动，有些感慨。
至此，师傅留给他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
狐狸急忙跟上，紧张兮兮地走在梅花的一侧，时不时回望那只高大雄壮的鸡王，生怕它会冲过来啄自己的脑袋。
站在院中的梅花双臂一用力，便把水缸提起，把内里最后的一点水倒入盆中，清洗这些对他而言可能再也用不上的餐具。
稽首礼成，在狐狸懵懂的目光里，梅花走上前去，把三幅画像一一卷起，恭敬地放入画筒。
梅花深吸一口气，抬起脚步走向道观大门，走向道观后方的那个坟墓。
梅花放缓了脚步，改跑为走，走到那头大虎身前，作揖而礼，“小道离开之后，还望山君能多加照拂扶摇观一番。”
推开正房大门，入眼便是悬挂在墙上的那三幅画像。
少顷，梅花放下一粒米饭都没剩下的大碗，伸手去帮红狐摘去粘在身上的树叶，轻微打了个饱隔。盘子里果蔬和炒熟的肉片参杂在一起——用他师父的话来说，这是‘营养均衡’，他也不知道狐狸究竟能不能这么吃，但既然已经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它有什么事情，就当做是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