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谨慎之行

听了倓郡王的质问，丁宁抬眼与他四目相对，一时语塞。不过，还好丁宁自幼在春满阁与九妈妈周旋惯了，一时的语塞伴着一阵让人看不明猜不透的笑容，轻而易举化解。带着这份笑意，丁宁对着倓郡王开口道：“我连自己的母亲尚且充满了陌生之感，更何况您。纵使从前我对郡王爱之深，但此刻也不过陌路之人罢了。承蒙郡王不怪罪，我已经是感恩戴德，又何来的那些小心思。我从前的所思所想是发乎情理，如今亦然。”

倓郡王看着眼前的女人，竟然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言语。他笑着一口饮尽茶碗中的茶水，然后起身离去。丁宁见着倓郡王一言不说地离开，起身送行，也不作他想，只是心中长舒一口气，觉得方才的这短短一盏茶的工夫竟有一个昼夜这么长。

欢喜在幔帐后面看着丁宁和倓郡王相处的这一幕，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是依旧让人胆战心惊，她看着倓郡王离开，自己赶忙跑上前来，凑近了丁宁小声问道：

“夫人，倓郡王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不会是生了您的气了吧？”

“不会，若他生气了，一定当场发作，不必在我一个女人面前隐忍。定是我的话让他想起了几分他和婉婷的过去。”丁宁说完便就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压压惊。

欢喜听了丁宁的解释，自己也如释重负般的感觉。自从随着丁宁北上，她的心就没有完完全全的消停过，就连夜里都没有以前睡得安稳，早上也总是天才蒙蒙亮就已经睡不着了。欢喜并不敢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丁宁，毕竟她自己都担心成这样，丁宁心里还要牵挂着骆老爷，又怎么可能再让丁宁还要为了自己再忧心呢。

然而，欢喜却不知，她的情绪早就已经写在了自己的脸上，丁宁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丁宁见欢喜不说，自己也不想去说破，只是看着欢喜道：

“咱们今天早些休息吧，你今天也起来挺早的。”

夜里，丁宁的房间早早就熄了灯，倓郡王再回到她房门前的时候，见着眼前的一片漆黑，既庆幸眼前这个女人可以安心休息，丝毫没有逃离的意思；又忧愁，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想起过往。身后的随从看见了倓郡王的忧虑，开口劝导：

“郡王不必忧心，到了都城，有众太医院的大夫在，婉婷姑娘一定可以恢复记忆，想起过往。”

不过丁宁在倓郡王开口之前，就先打断了倓郡王，带着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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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是有什么要问婉婷的吗？不妨直说。”

“早前我和你说的一切都只有隐瞒，并无欺骗！”倓郡王这话说出了一种卑微和示弱的感觉。

“该说的，郡王不是早前就已经和我说过了吗？想来就算我心中有所疑惑，郡王也不会否定了自己早前的说辞，我又何苦要再问呢！”丁宁说这话的时候面带微笑，一副坦坦然的模样。

听了倓郡王的话，丁宁才缓缓回过神来道：

不知又过了多久，倓郡王鬼使神差地好似想通了一般，开口道：

“对，以往或许不会，但是郡王有没有想过，以往或许我也很想问，只是不敢问。又或者我心里你太重要了，以至于我觉得问出口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不问。”丁宁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倓郡王的双眼。她是真的觉得百里婉婷此生遇见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丁宁分明看见了倓郡王眼里有一丝无奈划过。即便有这样的表情示意着倓郡王对百里婉婷的爱意，丁宁还是想不明白，这个男人竟然就可以那样轻而易举的将百里婉婷南下嫁了别人。

若放在以前，百里婉婷绝对不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倓郡王心里这么想着，不免又想起了从前，百里婉婷对他百般信赖的模样，和如今，真的判若两人。

“这个问题婷儿不是已经问过好几遍了吗？是不相信我，所以还要确认一遍？”倓郡王看着丁宁，疑惑着准备要将曾经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婷儿的一切事情，事无巨细，我都了解，难道婷儿对自己的过往就一点儿不好奇吗？不想问我吗？”倓郡王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让两个人都不那样尴尬的话题。“婷儿以往从不会计较这些。”倓郡王不打算说，但是他真的觉得现在的百里婉婷不像从前那般对他信任。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想起了一些什么才会这样问话。

眼看着晌午都要过了，两个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倓郡王有些沉不住气了，看着丁宁道：

“婷儿，我们真的要继续这样吗？”

“或许吧，不过婷儿倒可以问问看。”倓郡王看着丁宁，眼中一副值得信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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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倓郡王并没有骑在马上随将士们同行，而是与丁宁同乘一辆马车。马车棚内，良久没有半点交谈，丁宁呆呆地目视前方，放空自己的大脑，不叫倓郡王看出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倓郡王时不时看看窗外，又时不时看看丁宁，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是唇起之时又好像被什么黏住了双唇一样，终于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就连嘴角微弱的说话气息都还来不及吐出来，嘴巴就已经闭上了。

倓郡王听了随从的话，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静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他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不会让百里婉婷厌恶自己，他只知道，现在若没有行动，而百里婉婷又迟迟不能回忆起过往，那他将永远失去自己最爱的女人，从小的成长经历告诉他，他的东西，只能是他的，就算被人抢走了自己也要再夺回来。就这么思虑着，倓郡王倒在自己的睡床上，一只手臂搭在双眼上，遮挡着屋内本就暗淡的光线，他心中陷入一种腹背受敌般的焦灼——一边是父王要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他要与七王爷斗法；一边是完全无可奈何的百里婉婷还有府里需要笼络好的郡王妃。

“我必须迎娶天竺公主，但我也不想让你难过，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包括我说要到百里家提亲也是真的，只是在那之后知道了天竺公主即将来和亲，要在众王族中找适龄之人。”

“我相信婷儿是感受得到我的真心，也是发自内心的对我信任！”倓郡王回了丁宁这样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之后，两个人的聊天又陷入一片僵局，原本的对话也就这样戛然而止。

“郡王不必回答了，想来还是一如往昔，我听很多遍，也记得真切。郡王既然不想说，那我便到郡王府听别人对我说吧！想来，府里一定会有人忍不住同我说说倓郡王为何要放我南下。到时候我也就自然可以明白我为何要自行离开婚嫁的队伍，也不通知您安排在我身边的暗卫，选择单独行动。”

丁宁看着倓郡王的神情，知道他这一次说的都是真实的，她心里除了为百里婉婷赶到不值得之外，并没有任何要责怪倓郡王的意思，毕竟有这么一个更古的言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丁宁还是为难了一下倓郡王，开口道：

丁宁瞧着倓郡王的眼神，就心中暗自不屑一笑，开口问道：

“郡王为什么就这么甘心让我去了杭州？”

“果然，要让你放我南下，不是你之前说的那样简单！想来，我会单独行动，也是因为知道了你成亲的消息吧！”丁宁这话说得平淡如水，却如尖刺一般扎紧倓郡王的心里。

“郡王这么不折手断地将我带到郡王府，就不怕您的郡王妃一怒之下拆了您的台，让您在陛下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吗？您不是为了自己的地位才娶她的吗？现在又要我，她会放过你吗？”

“她有孕在身，就算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她也不会动摇我的地位分毫。更何况，我如今很清楚我在她心中的分量，她会遵从我的意愿！”倓郡王有着从未有过的直白。

“谢谢您的坦诚，我替曾经的自己谢谢您现在的毫无隐瞒。”丁宁说完这话又闭上了嘴巴，马车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晚饭的时候，军队找了一处安全之所安营扎寨，丁宁也可以暂且从憋闷的马车里出来走走，透透气。倓郡王想要跟着丁宁一同四处走走，可是丁宁知道了他要跟着就放弃了要到周围透透气的念头，坐回营帐中，等着伙头兵将饭菜端来。

今夜，军营中是一顿普通的面食，叫丁宁看着不禁又想起了骆熙诚。她已经离开骆熙诚好些天了，在骆府的每一日，她都会给骆熙诚做面食，不知道现在的骆熙诚究竟是吃了还是饿着，也不知道骆熙诚会不会想她，不知道骆熙诚会不会因为忙着找自己耽误了骆家的事情。丁宁好想延误军队北上的步伐，好让骆熙诚沿途找到自己，可是她又好想要军队快马加鞭赶紧到都城，因为她怕自己被骆熙诚撞见，怕骆熙诚不顾一切要将她从倓郡王的身边抢回去，从而伤到骆熙诚自己。丁宁有那么一瞬甚至在想，骆熙诚佯装失忆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是不是也不用在以百里婉婷的身份活着，或许她说出实情，倓郡王就会将她撵出军营，她就可以回到骆熙诚身边。

但是，很快，丁宁就知道自己的想法简直就是妄想。她所说的实情倓郡王信不信是一回事，到时候再因为百里婉婷已经去世而迁怒到骆熙诚身上，那就是她穷其一生都无法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