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夜色笼罩着寂静山顶,近处虫鸣此起彼伏,风吹草木稀稀疏疏。远处林间倦鸟归巢,间或传来几声鸱鸮叫声,阴森森的,仿佛在招呼荒郊野外的孤魂。
火把光亮招来许多飞虫,钻着缝隙往人身上扑,但两方人马谁也没有动。
宣环双手交叠在身前,紧握着驻地长剑,挺拔壮硕身姿如矮山,不怒自威道:“怎么?老七,护短来了?这白眼狼当初只是个佃农出身的士子,踩着本王走到今日。他能咬本王一口,你就不怕他将来也咬你一口?”
宣瑛比宣环高出一个头,但他在对方壮硕如山的身体前,显得过于消瘦,如同矮山前长风玉立的翠竹。
可他的气势丝毫不输钢铸铁打的宣环,反而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丝从容飘逸。
或许是知道他四哥比他壮硕,看上去气势足,在对方交叠双手抬眸怒视时,他不自觉叉着腰,目光灼灼同宣环对视。
“四哥可真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你过河拆桥在先,现在反倒怪祁少卿对你不仁?更何况,本王跟四哥又不一样。”
祁丹椹果然是懂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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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急败坏。
冬至那日,苏泰一脉被腰斩,几万将士被戮没,牵连的士族寒门不计其数,整个京都的天是灰暗的,地是血色的,京西大街与京华大街上随处可见都是血渍,就连空气中的尘埃也是红色的……
宣其听完,当场口吐鲜血。
他笑得如花灿烂:“本王长得好看。”
他怔楞看着宣瑛,眼底尽是难以置信。
宣环回过神来,他不能让宣瑛带着验尸状纸离开。
草丛中稀稀疏疏一阵响,出现穿着黑衣的死士,义庄外的侍卫严阵以待。
只有他。
宣瑛不容拒绝道:“你别想感染风寒找本王告假,事情到了关键时刻,你不能生病。”
宣环当即如遭雷劈。
难道今晚说起旧事,勾起他对先太子之死的悲伤难过?先太子救过他两次,那是如兄如父一般的人,情谊自然不一般。
可不说的话,怎么让祁丹椹知道他也喜欢他呢?他为他断了袖呢?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宣环莫名的心慌,仿佛看到腐尸瞪着他。
祁丹椹问道:“殿下不是说今日宫里有宴会,怎么到义庄来了?”
他拉过祁丹椹,将他抱了满怀。
祁丹椹出义庄时路过宣环,他恭敬冲他行礼道:“殿下,下官告辞。下官听闻这一片入夜之后不太平,殿下还是早点查完案子,早点回去吧,别遇到什么孤魂野鬼,就不好了。”
不对,现在应该要对祁丹椹说我喜欢他。
他凭什么?在宣其被关入宗正寺后,他开怀畅饮三天三夜。
对,要说出来,一定要说。
宣瑛微笑解释:“四哥,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大理寺每个月都要做十桩好人好事,大到帮人查凶犯,小到帮人找猫狗,农妇找到我们无可厚非。既然祁少卿说两案不重合,刑部验刑部的尸,大理寺验大理寺的尸,祁少卿也就不存在泄露刑部案件之事。”
是不是因为他没有说害怕他出事,所以才急匆匆提前退场而心情不好?怎么恋爱中的人都这么矫情呢?他从善如流,眼含笑意:“主要是怕宣环对你不利。”
山林间的风声大了,呼啸而至,像亡魂怨怒的悲鸣。
向来做事行云流水,现今却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像个满怀心事的闺阁女子。
他们都是寒门出来的皇子,他却不愿意扶持他,而是将宣帆那个废物带在身边,他才应该是他的左膀右臂,也应该是他陪他享受鲜花着锦的荣光……
祁丹椹回道:“办完了。”
他不说,他就知道他也喜欢他,所以他也紧紧抱了他。
他不会同他在嘉和帝面前扮演兄友弟恭,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他就像一条疯狗一样咬着他不放。
宣瑛的每一声,都重重砸在宣环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怒道:“来人,拦下。”
他都舍不得离开他,又怎么会反咬他一口呢?说完,他目光落在祁丹椹身上:“事情办完了吗?”
经过反复自我痛苦洗脑、拯救、挣扎之后,他决定妥协。
可他斥责他品性不端,斥责他心术不正,斥责他残忍嗜杀。
他们永远都是对立的。
他侧目看去,只见祁丹椹微垂着头,鸦羽般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明亮漆黑的双眸辨不出喜怒。
爱要说出来,更要用行动证明。
语言果然是苍白的,爱情最好的方式是用行动表达。
他夺走了父皇所有的宠爱,他是寒门的骄傲,他也是众多士族拥戴的太子,凭什么所有光辉都在他一人身上呢?
知道自己想远了,他立刻回神。
他心砰砰跳,呼吸急促,看向祁丹椹道:“本……”
反正祁丹椹也喜欢他,他们这是两情相悦,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他想找个恰当的时机将这件事告诉祁丹椹。
他抱住他,宣瑛当即所有的话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