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黎叔想办法通知了大姐,说最近前边缺点儿带响儿好过年的东西。”阿诚第二天中午借着吃午饭的功夫,将这事通知了明楼。明楼一时有点紧张,他实在了解姐姐的为人,所以格外担心,“那你还跟我说什么?赶紧派人跟着点大姐,别到时候闹出点乱子来。”
阿诚夹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块蟹粉豆腐,头也没抬地说道:“大姐说要盯着家里的弟弟相亲,实在走不开,就在去接头的铺子的时候,留下了两条黄鱼[1]。”
听说明镜没去,明楼这才放下心来心疼最后那一块蟹粉豆腐,并眼疾手快地夹走了最后一块糖醋小排作为报复。阿诚抬起头来瞪了明楼一眼,但想到自己也抢走了明楼的蟹粉豆腐也就释然了。明楼报复成功,显然也是心情大好,“那就好,咱们出钱还不够?难道还得递洋火[2]、点捻线?”
“不过,还有一个坏消息。”阿诚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虽然说着是坏消息,但似乎毫无着急的意思。明楼看了他一眼,有意顺着他逗闷子,也就不急着逼问,“怎么?能坏过大姐逼婚吗?”
阿诚似乎是在权衡哪个更坏一点,最后说道:“能。因为黎叔派去采买的人,是程锦云,她人现在就在76号手上。”
明楼一挑眉,“那你还不着急?赶紧去打听一下。如果她降了就回来咱们想办法处决了她,要是还挺着呢,就找个借口弄出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刀动枪。”他想了想,还特别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大过年的,不吉利。”
阿诚对于这种画蛇添足的解释,毫不吝啬地留下了一声‘哼’就走了。
程锦云没降,但也一点儿都还没受刑――阿诚承认,当他知道这一点的时候还是挺震惊的,但比起来他随后知道的没受刑的原因,这点儿震惊又都不算什么了。
程小姐没受刑是因为她告诉汪曼春,她和明家是有紧密关系的。
这就直接导致当汪曼春看见阿诚的时候酸溜溜地问了一句,“怎么?师哥回上海才没几天,明镜就迫不及待了?”
她根本就想过明台的问题,这个道理也很简单,在她心里明台始终是个小孩子,心智都还不成熟呢,哪里就到了要考虑成家的地步了?所以若说这女子和明家有什么关系,那就只能是和明楼了。至于阿诚……汪曼春自忖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头的,那个程锦云怎么可能是那种甘愿委身一个管家的人呢?
阿诚忙笑道:“没有,汪处长误会了。这位啊,是大小姐给明台找的相亲对象,不是先生。”他看汪曼春将信将疑,就继续往明楼身上泼脏水,“如果先生真能答应大小姐去相亲,那也就不至于被赶出家门了。”――虽然不是亲姐弟,但在坑明楼这件事上,阿诚和明镜的确是心有灵犀。
虽然不曾明说,但汪曼春已经被阿诚的‘言下之意’暗示得心花怒放,她带着一点期待和一点矜持抿着嘴笑了。阿诚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是同情好,还是该觉得解气。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问道:“汪处长,那不知道这位程小姐是做了什么冒犯您的事了?”
“她去苏州的一个店铺买东西,但那个店铺偏偏就那么巧是卖军火的。不但如此,她去的那个时间点还刚好就是人家买军火的客人预定要到的时间,阿诚,换作是你你觉得她是不是很可疑?”
阿诚不动声色,“自然是十分可疑,汪处长是该好好审审。”他知道汪曼春为什么不动刑――因为她以为这个人是明楼的新欢。她当然可以杀了这个女人以绝后患为自己扫除一个障碍,但从另一个角度讲,汪曼春很清楚,她已经因为当日对明镜说的那句‘天有不测风云’而让明楼不悦了,这种时候如果再杀了这个‘可能’和明楼有关的人,只会让明楼离她越来越远。她想要得到一个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对她的明楼,而不仅仅是让他无法选择,只能和她在一起。
让一个男人做她的禁脔,对于汪曼春而言何其简单?但她偏偏就不喜欢这样。她偏偏要舍近求远,偏偏要迎难而上。
“不过……”阿诚口风一转,似乎有点迟疑,随后稍微压低了声音,“汪处长手下留情,她真的不是抗日份子……说句实在话,她这样儿的,要都能是重庆或者延安那边弄过来的地下成员……那这两边不早就亡|党亡国了?还用咱们在这儿费心吗?”
汪曼春知道阿诚这是在骂程锦云笨――有道理,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也就算了,居然连自裁或者逃跑都做不到,甚至都不能意识到古玩店外那些举止可疑的人不是真正的路人。这种人如果都可以做地下工作,那日本人也不必这么费劲防着他们了。汪曼春忍不住笑了一下,但还是不大放心,“这种事只怕一万不怕万一,我还是得审审。”
阿诚便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汪曼春见状心中起疑,就问道:“怎么了?难不成你怕我问出什么来?”
汪曼春不愿意怀疑明楼,但这不意味着她就能全然相信他身边的人。她不仅怀疑明镜抗日,她也怀疑这个在明楼身边十余年的阿诚――或者说,所有比她更靠近明楼的人,她都怀疑,她都希望自己的怀疑能成真,并借此将他们一一铲除,证明自己才是那个真正为明楼着想,也配站在他身边的人。
“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瞒汪处长,这也是为了明台。明台喜欢人家程小姐,但是您应该也看出来了,程小姐不是那种喜欢小孩子脾气的人。”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满满都是‘明台就是个小孩子’,“所以听说您这边抓了程小姐之后,明台反而高兴的不得了,说是,如果他能把人带出来,那程小姐没准还多喜欢他一点呢。”说着,往窗外楼下看了一眼,一扬下巴,“您看,明台这就来了。”
他来之前就给家里打了电话,但当时他对明镜的说辞是‘明台本来就喜欢人家,却不好意思说。我想着给他个机会,让他能表示一下’。当时站在一边喝咖啡的明楼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样,用口型说了一句‘缺德啊’。
明台似乎感应到了阿诚和汪曼春的目光,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还附赠了一个明媚的笑脸。
阿诚微微一笑,对汪曼春道:“说句实话,这如果不是为了明台,我也不愿意打断汪处长的审讯。毕竟,我也觉得此女十分可疑,不可不察啊。”
汪曼春沉吟片刻,心中便又生一计,遂笑道:“算了,既然是明台看中的人,又有你刚才的担保……我问问就放了她。阿诚,你可别跟我说连问都不让问,你知道的,咱们都得对日本人负责,这种事如果审问都没有就直接放了人,我在南田科长那边交待不过去。”
阿诚当然不相信汪曼春真的这么好说话,但他也没表示出任何怀疑,只是笑了一下,说道:“是,那我就先下去跟明台说一声,汪处长问完话我再送他俩一起回去。”
阿诚下去跟明台汇合的时候才发现明台一脸抑郁地看着他,阿诚不明所以,“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阿诚哥,”明台非常怨念地叫了他一声,“你跟我什么仇?为什么要告诉大姐说我喜欢程锦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程锦云了?我什么时候表示过我喜欢程锦云了?”他低声念叨着,“还有,你们干嘛非得救她?让她就那么好好呆着不行吗?这下好了,让清明以为我真的喜欢程锦云……”
阿诚皱眉,低喝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就因为你不喜欢她,所以就要让一个无辜的人被冤枉为抗日分子死在76号吗?你这么说话,难道清明就高兴了吗?”
虽然不是‘被冤枉为抗日分子’,但整体来说阿诚这段话并没什么错。明台虽然不喜欢程锦云,但如果仅仅因为不喜欢她就让一个没做错什么人的死掉,似乎也的确过于冷血了。明台愣了一下,但因为觉得无法低下头来认错,就只是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为了清明,我才不管呢……”
他本来怀疑阿诚跟程锦云是一边的,所以才急火火要救她,如今看来……难道还真是不忍心吗?明台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相信阿诚――他就算别的都不知道,此时也知道,装作对明楼和阿诚的事一无所知,才是对大家最好的。[3]
不过等一下,阿诚问自己,他为什么会觉得顾清明高不高兴能对明台有约束作用呢?
作者有话要说:[1]黄鱼就是金条啦,《战长沙》里湘湘妹子去黑市买药的时候,卖主就用了这个词,感觉应该是不分南北通用的
[2]洋火就是火柴,东主的爸爸说他们小时候会这么叫,似乎还挺普遍的
[3]东主一直觉得明台始终瞒着大姐就是因为他知道,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私设他一直怀疑但始终没逼问,如果客官们觉得ooc太过还请说一下
最后,东主决定收藏满500开放点梗……虽然满了也注定是不能入v的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