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情绪
汗走在熟悉的空荡街道上，直到来到训练场后面的草坪。他还没来得及敲门，活板门就打开了，当他走近下行楼梯时，一股烟味扑鼻而来。
戴斯特中尉把桌子搬到楼梯另一边的墙边，他坐在上面，伸开双腿，嘴里叼着一支冒烟的香烟，身边放着一个装有浅棕色液体的瓶子。
“你喝酒了吗？”当活板门关上后，卡恩闻到了熟悉的酒味，他问道。
可汗不难辨认出这种气味。贫民窟的家里也弥漫着同样的气味。
“可汗，记忆力很差，”戴斯特中尉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没有使用任何特殊的绰号。“我敢打赌，你现在又有了新的记忆。”
“他们已经告诉你关于伊斯特罗内的事了吗？”卡恩坐在台阶上问道。
“只是传言，”戴斯特中尉透露道。“我还没有看过任何官方采访。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看。”
可汗对这句话一筹莫展。一方面，他觉得戴斯特中尉有权这样做，尤其是四十年前他已经经历过类似的危机。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这位士兵表现得像个成年人，帮助他度过难关。
戴斯特中尉没有再说话，可汗也保持沉默。戴斯特抽完烟后，立即点燃另一根烟，一边啜饮着酒瓶中的烟。相反，可汗试图理清思绪，寻找可以给他带来有用答案的问题。
“感觉怎么样？”沉默变得难以忍受时，戴斯特中尉终于问道。
汗认为这名士兵在询问他有关叛乱的事情，于是他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很累，很脏，很血腥。”
“四十年了，他们一点都没变，”戴斯特中尉评论道，然后又喝了一口酒。
“我——”可汗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选择用词，继续说道。“我在那里做了一些事情。”
“当然，”戴斯特中尉说。“我敢打赌你是唯一一个没有拉裤子的人。不过，我不知道这有多肯定。”
“正是因为这个，我才得以幸存下来！”汗抱怨道。
“你才十六岁，”戴斯特中尉冷笑道，“能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中保持镇定，只能说明你很痛苦。可悲的是，你已经习惯了。”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应，”汗透露道。“我必须依靠心理训练来保持控制。”
戴斯特中尉是整个营地里唯一知道汗接受训练的人。每当汗的手机程序不清楚或遇到瓶颈时，他都会帮助汗，所以他能立即明白汗使用了什么技巧。
“心灵屏障还在吗？”戴斯特中尉问道。
士兵原本要再次拿起水瓶，但当他意识到可汗在寻求他的帮助时，他停了下来。此时，精神屏障的滥用效果在他的视野中显现出来。可汗的心情并不坏。他的脸色阴沉，因为他的情绪无法传达到他的脸上。
“如果当时我能使用类似的技术，我也会这么做，”戴斯特中尉叹了口气，拿起瓶子，盯着几乎空了的瓶子。“情绪会击垮你，尤其是当你亲眼看到朋友死去的时候。然而，没有他们，生活就毫无意义了。”
“我该怎么办？”汗无助地问道。
汗感到迷茫，他承认自己压抑的情绪之一就是对即将发生的变化的恐惧。当他还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时，感觉到许多情绪随时准备吞噬他，这让他感到害怕。
“谈论对错是毫无意义的，”戴斯特中尉一边吐着烟一边叹息道。“我不会向你们发表演讲，告诉你们你们的行为是否道德，是否造福人类。”
戴斯特中尉盯着几乎空了的瓶子看了几秒钟，然后把它扔了。瓶子飞到了整个地下室，撞到另一边的墙上，碎成了碎片。
“人类创造了对与错的观念，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存在，”戴斯特中尉继续说道。“不过，花一生的时间思考这些是浪费时间。你应该决定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并尽一切努力坚持走这条路。”
“这就是你的人生吗？”卡恩问道，他的声音中隐约带着嘲讽的意味。
可汗不喜欢这个建议。简单的一句“做你自己”是不够的。
“我老了，孩子，”戴斯特中尉叹了口气。“我可能看起来不像，但我已经过上了充实的生活。我成为了全球军队的英雄，为我的成功付出了代价。我实现了我的梦想，但我意识到我并不真正关心它们，但为时已晚。我必须失去我的朋友才能明白他们是我幸福的核心。”
可汗保持沉默。他压抑的愤怒消失在精神屏障后面。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自己能够看到戴斯特中尉的真面目。这名士兵是一个失去了一切的破碎的人，对重建生活毫无兴趣。他只想惩罚自己。
“我已经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汗最终透露道。
“这不是重点，”戴斯特中尉回答道。“梦想就是谎言。它们并不反映现实世界。相反，通往梦想的道路才是最重要的，你必须决定如何走下去。”
“你的意思是什么？”可汗继续询问士兵。
“你可以保持这种心理障碍，”戴斯特中尉说。“我相信你有足够的天赋让它永久存在。这样的生活很轻松，甚至会带来很好的结果。”
“我希望有一个但是，”汗说。
“其实不然，”戴斯特中尉笑道。“另一条路是让你直面自己的情绪。这条路会有很多低谷，但只有少数高潮，而且一路上可能会产生很多问题。正如我之前所说，你只需要选择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听完这番解释，可汗不禁点了点头。他当时就明白了戴斯特中尉的意思。他内心甚至多了几分自信。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敞开心扉了。
“谢谢你，”汗低声说道。
“先别谢我，”戴斯特中尉哼了一声。“困难的部分在我们单独相处时到来，但我相信我们现在都必须面对它。”
“我不能再拖延了，”汗一边站起来爬上楼梯，一边叹了口气。
地下室的活板门打开了，但可汗并没有立刻离开地下室。他的目光转向墙边的破瓶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父亲的记忆。
“你不应该喝那个牌子的啤酒，”汗透露道。“我父亲一直避免喝这个牌子的啤酒，因为负责生产这个牌子的啤酒的家族剥削贫民窟的工人。你不会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做来报复的。”
就在这时，可汗离开了营地的监狱，戴斯特中尉一言不发地看着地下室里关上的活板门，重新恢复了黑暗。他的目光慢慢移向地板上的浅棕色液体，喉咙里不禁发出一声吞咽。
可汗匆匆走向宿舍。空荡荡的街道让他想起了伊斯特罗内许多死去的新兵，这些想法让他的心理屏障颤抖不已。既然他决定拆除它，那么保持它完好就更难了。
宿舍门口守卫的士兵们见他到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可汗却没等他们说话，直接跨过了他们。
空荡荡的公寓很快呈现在眼前，汗扔掉衣服，走到床边，坐在那里，看着陪伴自己近半年的场景，脑海中浮现出几幅画面。
可汗回忆起他经常做的噩梦。他很久以前就把这些画面记在了脑海里，所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想象出高大的纳克站在他面前。第二次冲击的痛苦似乎充斥着他的全身，绝望在他内心蔓延，但他觉得自己无法将自己的生命建立在这些感觉之上。
“找到纳克是我的目标，”汗在心里确认道，“但我不想让它成为我生命的唯一意义。我不能让这种绝望支配我的每一个举动。”
玛莎受伤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可汗的欲望超越了他的绝望。他找到纳克的目标是由于他的噩梦，但他已经让它们控制了他的夜晚和大部分白天。他不想让自己的一生都依赖于它们。
可汗叹了口气，精神屏障慢慢崩塌，强烈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头晕目眩，视线变得模糊，双手开始颤抖，身体倒向一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