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回首

第170章回首

听苏媚果然询问守山大阵准备情况，这是金秋宗近期工作的重心，李伊人正容答道：“其实布阵和维持大阵的所有物资，谷中原本就有准备，自从妖族开始入侵以来我们又重点搜集。现今物资存量十分充足，足以支持大阵连续不断运行三个月，应付眼下难关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李师叔的意思是，眼下的难关过了，还有其他的难关？”

“不错！韩楚天虽然来势汹汹，可现在江北最强的势力并不是他抗妖联盟，而是妖族。他不可能不防备妖族抄他的后路，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不可能耽搁太久。所以他一定会出奇制胜，而不会长期围困。

如今我们众志成城，上下一心，坚持到敌人自动退却应该不难。但韩楚天一旦失败，消息传出，我们和江南决裂的消息就会天下皆知，江北的抗妖力量必会分裂。

妖族一定会趁此机会将那些零散的抵抗力量各个击破，然后长驱直入。他们的最终目标必然会是我们，而这一仗才是真正的硬仗。”

苏媚认真的听着，待李伊人说完，她点头道：“师叔所言极是。先前我只想到韩楚天必不敢久待，却没有考虑妖族的方面。如何度过这两大难关，我思来想去，唯有“尽力”二字，不知师叔可有什么好办法么？”

李伊人闻言，盯着苏媚看了许久，见她表情十分诚恳，显然并非试探。于是轻叹一声说道：“既然谷主再次动问，属下便据实说罢。我这一生自负智计过人，见事明白。可今日方才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策都不过是笑话而已。”说着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方才人多，属下藏拙不说，并非不愿为谷主效力，实是怕动摇了人心。想起妖族的兵势，属下实在没什么应付之法。恐怕……也只有如霸刀门那般，让门下一些有天分的青年弟子离开，给宗派留下点种子。至于谷中大部分弟子，恐怕也只有谷主您那两个字‘尽力’而已。”

说到这里，二人都深感前路茫茫，难觅出路，一时间相顾无言。但这番推心置腹，着实让二人关系又亲近了许多，在不仅仅是以聂轻水作为纽带的合作关系。

李伊人见苏媚再没什么事情相商便告辞离去，行到门边又转过头来唤道：“谷主！”

“嗯！？师叔可是想出什么妙计了么？”

“没有！”李伊人摇头道：“属下只是想，若事情真是照我们方才推断的那样发展，不仅仅是百花谷的浩劫，也是整个江北人类的浩劫。到时必生灵涂炭，都市尽成焦土。我们也必会紧闭山门，没有多余的力量去保护贫民。所以附近的城镇村寨，我们可以提前进行疏散，让他们前往江南或进入傲云山脉避难。此事宜早不宜迟，早一天疏散，便可多救无数性命。”

“我知道了！”苏媚肃容点头。“师叔所言极是，苏媚受教了，此事我立即安排人去办。”

李伊人重新行了一礼，转身告退。

苏媚独自立于堂上，看着梁柱上的雕纹装饰，思索了一会儿，仍是不得要领。想起李劲还在小院中等着自己，她摇摇头稍稍甩去愁绪，出门找了于丽芙，吩咐她安排人去附近城镇疏散平民，然后独自回了小院。

李劲帮苏媚挡了一剑，受了重伤，但意识却很清醒。他听得神剑山庄来攻，很替苏媚担心，但苦于身受重伤，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成为累赘，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让他十分痛苦。

苏媚不忍见他如此辛苦，于是先前敷药时加了一些宁神安睡的药物。待她主持完战前会议返回李劲的小屋时，见他双目紧闭，睡得正沉。但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仍然双眉紧皱，显然即便睡着也没能逃脱伤痛的折磨。

苏媚静静的站在床前，默默看着他憔悴的模样，想起先前在云雾峰绝顶之上，他奋不顾身为自己以身挡剑的情景，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却又怕将他惊醒。如兰花绽放般的一只小手凝定在空中，进退不得，只能努力睁大眼睛，透过泪光的模糊视线紧紧的锁在他的脸上，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痛苦。她的心，充溢着满满的柔软。

其实在刚发现心中对他的好感时，苏媚的心里是抗拒的。对于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子，而且是自己徒弟的身份，即便没有种族的鸿沟，她还是感到难以接受。

渐渐的，在朝夕相处中，她被他执着的爱意一点点的感化了，也尝试着放开自己的心，不再束缚自己的感觉。但有时想起，她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作为一个年轻女子，她曾经也幻想过自己今后的爱人会是什么样的，但哪怕是在最荒诞的梦里，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对李劲有感觉。

直到那次，她重回玉笔峰，恰巧听到了李劲得知她妖族身份的整个经过。那时她想到从此以后会永远的失去他，想到他对妖族的痛恨、憎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亮。她不自禁的浑身僵硬，瑟瑟发抖，脑中一片空白，便连手指滑出冰层，自己跌向万丈深崖都没有发现。直到这时，她才蓦然发现，不知不觉中，原来他在自己心中竟已是这般的重要了。

之后的半年，妖族大军对人类世界发起了猛攻，苏媚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拯救无辜平民的事业上，其间多历凶险，数度险死还生。

直到那次在江畔营地受伤昏迷，被李劲所救，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心中一直都没放下。半年来的拼命厮杀，未必不是绝望之下生无所恋，自轻自贱的行为。但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讽刺，她越不把性命当一回事，阎王却越不收她，即便身临绝境，也总是能绝处逢生。

当李劲装作并不了解她女妖的身份，强行执起她的手时。她错愕之下，更多的却是发自心底的喜悦，宛似死中复生。那一刻，世界仿佛重又变得多姿多彩起来。那时她便知道，这一世恐怕都要与他纠缠不清了。

早晨，在袁紫持剑刺杀她的那一刹那，见到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护在身后，以他的血肉之躯去为自己挡剑，她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心中只想：“便这样与他一起死了，这一世也算是没有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