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一人大，天下大？
一次次地被斥骂，一次次被刀割破肌肤，赵鱼生这五个月受了多少伤，拥有多少伤口，赵鱼生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是，到大姐离世的那一天，大姐仍然不满意，赵鱼生自己也不满意。
虽然大姐没有说过一句他们是师徒关系，可这五个月发生的一切，大姐比他的师傅还要亲。
刘姐出现的时候，是在大姐离世五天前。
大姐训练赵鱼生的场景，刘姐也都看在眼里。
刘姐看赵鱼生训练太苦，只是说了两句话，就被大姐给踢出了院子。
大姐是真的踢啊，就那股狠劲儿，就算赵鱼生挨着，也得断上两根肋骨。
可当大姐离世的那一天，刘姐一个在屋里陪着大姐的遗体哭了很久很久，似乎说了很多很多话。
每当赵鱼生想要进去，每当赵鱼生去送饭的时候，刘姐依旧在和大姐的遗体啰嗦着。
赵鱼生从未想过，两个人的感情可以这样，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居然可以从早上一直说到晚上。
刘姐中间和大姐还有十几年没有见过面，她们这样的感情，简直让赵鱼生羡慕。
刘姐和大姐早年间究竟经历了什么，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分离的，赵鱼生真想了解一下。
想象着两个脾气相同的姐妹，一个豪横无比，一个气势凶恶，这在什么地方都是狠人吧？
可这样的狠人，又怎么可能只干坏事。
就算只干坏事，她们之间的情义又如何不让人感动？
终究，这一切都化为一声“大姐”。
按照大姐的吩咐，她的遗体火化后要送回湘北，和她的姘头程大海葬在一起。
送骨灰的事情，赵鱼生想和刘姐一起去，刘姐拒绝了。
湘北地面复杂，是狗王和鹰王的交界地，双方现在都在你争我斗。
赵鱼生这样一个初入江湖的人物，一旦去了湘北，恐怕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刘姐最终还是决定一个人去。
湘北是她和大姐相识相交的地方，大姐最后的遗愿，一定是她亲自去完成才行。
刘姐临走的时候，让赵鱼生好好待在京都，继续训练。
等她从湘北回来，她会给赵鱼生带来沐清欢的消息。
可是，沐清欢的消息，到最后都没有传来。
刘姐离开的那一天，赵鱼生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一直建议和刘姐一起去，就是想多一个帮手。
噩耗传来的那一天，赵鱼生的心情真的是悲痛欲绝，懊恼非常。
他本该和刘姐一起去，他应该和刘姐一起去的，可他为什么没有坚持？
他是怕死吗？
他是不是怕有什么意外？
那一天，赵鱼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没有进食。
大姐，刘姐，这两个和他相处时间不算太久，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大姐姐就这样永远离开了。
第四天，悟色和尚把刘姐的骨灰送来，赵鱼生才踉踉跄跄，带着枯槁的神情跪在刘姐的骨灰前。
去时，一盒骨灰，一个人；
来时，一盒骨灰，非一人！
悟色和尚是亲眼见证赵鱼生由一个活蹦乱跳的好人，变成了一个满面枯槁的废人。
这样一个赵鱼生，不是太想看到的，更不是道爷和江北阵营想看到的。
他身为子龙胆继承人，身上肩负的责任绝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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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看着赵鱼生守着骨灰盒声无力、泪已干，悟色和尚带来了一壶酒，几盘菜。
入夜，坐在门槛前。
悟色和尚遥望明月与院落中的无花果树，悠然而叹：“头顶清光如圆盘，月下优昙不见花；遥知苍天犹有泪，人又何必求十全？赵鱼生，此刻正是参禅的好机会，我知你心事，不如一起喝酒，一起参禅可好？”
悟色和尚说着，给自己和赵鱼生各倒了一杯酒。
接着，悟色和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突然多了一些惆怅，“你还记不记得，你曾问我，我的法号为何叫悟色？”
悟色和尚回头看了赵鱼生一眼，见赵鱼生仍无反应，脸上突然露出凄苦笑容，接着道：“悟色，悟色，当然是色字当头。而我悟色二字，便是为一人而起，而不是为这天下美色而起。”
说着，悟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呵呵凄然一笑，又道：“可我师傅偏偏要说，我这悟色之名，是为这天色美色而起，绝不是为了一人而起。一人与天下，究竟天下大，还是这一人大？这个问题，我悟了很多年。我曾意气风发地说，我心中一人，便是这天下。可我师傅对我当头棒喝，怒斥道，悟色啊悟色，你心中一人是天下，你置天下于何，这天下真的不如一人乎？”
悟色抬头即是一杯酒下肚，平日里肃穆而庄严的面孔，竟笑得洒脱，放荡，更有一股傲气凛人。
“我对师傅的话，鄙夷非常。每当这时，我便不屑一顾。只是，这些年身处江北阵营，见到了这么多江湖之事，我突然发现，我错了。这江湖之大，天下之大，岂是一人可比？我口中的‘心中一人，便是这天下’，不过是放肆狂悖的言论，不过是自画牢笼，自缚其中，失了真我！”
“不说其他，就说你来了以后，席卷起的一片浪潮，便使得小半个江湖震动。苗玉姝的悲惨遭遇，湘北之地的混乱局面。你一个小人物成了子龙胆的主人，如同蝼蚁沉浮在大海之中。我当时就想，你这小小的蝼蚁，借着苗玉姝这样一片小小的树叶，能在这滔滔江湖中活多久？”
“某日里，我听到这大院有人打赌下注，竟无一人买你赢。我当时一气之下，想给你助助阵势，可下注之际，我又改了主意，买你纳不了投名状，买你这小小蝼蚁活着走不出这四九城！”
“纳投名状的那一日，你着实让人震惊。前半部分刁滑，中间开始挨打，到了后面就像疯狗一样不肯罢休。你明明都占据了势头，明明都成功纳了投名状，你却仍然死咬着吕不详不放。连吕不详自己都说，老子真特么的倒了血霉，怎么就碰上这么一条疯狗，咬的老子胆都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