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无常
第56章无常
056无常
来让所有的遗憾，沦为所谓遗忘，应了那句无常。若我还和从前一样，怎么对得起人间的荒唐。——张七七
七七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刚刚入睡时的凌晨时分。陪护病床上的向晚睡的正酣甜。七七这个时候醒来，只觉得很累很累，一定是白天睡的太多了，所以才会在凌晨时分醒来。
由于真的睡不着，这个城市好像只有这这段短暂的时光里才显得那么平静祥和，没有接连不断的尸体，没有悬疑诡异的失踪，更没有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只有绵延整个病房的宁静，七七突然想下床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她尽量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来到窗边，轻开一点窗户，一种清新、湿润的东西迎面扑来，令人神清气爽，哦，原来是雾。
环顾四周，到处是浩瀚无垠的雾海。它像一块巨大的银纱，披在山川、河流、树木、房屋身上，给人一种神奇的朦胧色彩。连城市标志物也迷迷蒙蒙的，好像被一团紫色的浓雾包围着，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想起“日照香炉生紫烟”的诗句来。虽然好像还没有太阳，可是就是不由自主想到这一句。
此情此景，张七七不由想起那年的清晨。在茫茫的浓雾中，汽车都鸣笛、亮灯，缓慢地行驶着。自行车的铃声不时地传到人们耳边。那些穿着各种颜色衣服的阿姨们，骑着自行车，在雾中小心翼翼地行驶，一晃就不见了，简直就像仙女下凡一般;而那些骑着自行车、摩托车的叔叔们，则像《西游记》中的孙悟空腾云驾雾一般。
这个比喻还被姥姥笑话说西游记看多了呢。
只是那时候距离现在已经很多年了吧，多么奇怪的雾啊！张七七想伸手去摸它，可它却调皮地飞了、飞了，飞到她的脸上，沾到她的头发上，飘到她的衣服上，浸入她的心里……
“和你不一样的是，我对冬天的早晨印象比较深刻。”向晚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张七七身边，看着正闭眼感受的七七，向晚轻声说，
“是我把你吵醒了吗？”七七看着向晚说。
“没有，其实我也没有睡熟。”向晚伸出手感受那浓雾回答说，“那时候，我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小村庄，虽是初冬，却未能考证秋天走的痕迹，我看早晨的田野，收割还在继续之中，一些稻穗优美地横放，这容易让人引起生活的联想，吃饭吃得很饱，打着嗝就想睡觉，横卧在稻草上，仰望着天空是那么富有浪漫情调。而另一些稻穗依然植在田上，田垄把它们隔开就成为一块块非常厚重的黄金般的饰品，的确令人振奋，冒泡了一串关于财富的欲念。这很不错的早晨，一些小鸟在未割与已割的稻田里窜来窜去，像是它们的节日到了，或者有一些喜事将接踵而来，它们一忽儿追逐，一忽儿群飞群落，有一些小鸟变着声在叫，有的则故意拉长了颤声，尽情地把农村歌颂，这个已经完全民歌化的早晨让我倾倒。”
“哇，真的好美啊听你这么描述，我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兰绰尔城呢。”七七颇为遗憾的说，“从幼儿园到工作都是在兰绰尔城呆着，我都怀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这座城市了。”
“没事啊，我们年纪轻轻所有事都有可能呀，等这些事都过去了，我带你去我小时候和我姥爷生活的村庄住几天怎么样。”向晚安慰七七说，
“真的吗，太好了。”张七七像个小孩子一般，眼里闪烁着星星看着向晚说。
向晚看着这一觉醒来的七七，不仅不再那么冷冰冰，更变得像个小孩子那般容易快乐，忽然有说不出的感受。
仿佛看穿了向晚的心思，张七七将握住向晚的手拿下来，转头看着窗外的迷雾说，“若我还和从前一样。怎么对得起人间的那些荒唐。”
“七七……”看着闭眼深呼吸的张七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向晚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给我接着讲讲村庄的早晨好吗，我觉得你描述的很美。”张七七对着向晚浅笑说。
“其实这个早晨沉醉吧，河边的风并不像小说里写的初冬那么寒冷，风仰仗着新鲜的空气显得蛮有气势，冲进了我的鼻孔，接着就进入我身体的内部机构。这样的风吹在脸上就有尊贵的享受，就像被人伺候着洗脸与涂抹护脂的膏霜，生活原来如此具有美感，人就浸在这样的空气里饕食着心想的一切。我突然发现一只狗撒开它四条柔姿的腿在晨跑，奔走于畦垄之上，村庄便有一些人陆续散走出来。现在看来，这个初冬的早晨就像一辆名贵的汽车，开始着启动，马达声不那么剌耳，完全符合人性化设计，这令我对新的一天遐思无限……”向晚同样闭着眼感受清晨，回忆姥爷家的早晨。
“你知道吗？我现在还经常的梦到早晨六点多钟吧，我起床了。我跟姥爷去打豆浆，我们一走出屋门口，就欣赏起早晨的美好景色来。天空还灰蒙蒙的，只看到南边的天空中挂着一只像小船似的月亮，黄黄的颜色，损去了光辉。东方也发亮了。半边天是紫红色的，我想这是太阳快露出头了吧，我穿着过冬的衣服，早晨的天气没有一点儿风，可还是有点凉意。我在路上看着远远近近的一幢幢楼房，只有很少人家才从窗户里透出灯亮，多数人家可能仍在梦里。整个大街上静静的，连一只小麻雀的叫声都没有，只听远处传来叫卖声，虽是卖棕子，但与这宁静的清晨很不协调，刺耳得很。到了卖油条的小摊跟前，围拢着很多买油条打豆浆的人，我想他们可能都是给学生准备早餐的吧，我联想到姥姥每天为了准备早饭，都起得那么早，那么辛苦，我如果不好好学习，就太对不起姥姥了。我们打上豆浆，走在回家的路上，天渐渐变亮，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东方也越来越红，月亮看不见了，街上的人们多了起来，骑自行车上班的人一个接一个，忙忙碌碌的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张七七接话说，“后来，我再也没有拥有那种心情，那种走着走着就能天亮的心情。”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七七，一切都会过去的。”向晚握了握张七七的攥紧的拳头。
“会好的吗？”张七七反问，眼里写满了渴望，我们总是这样，期盼从别人嘴里听出我们想要的答案，即使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也好。
“会的，会的吧”向晚不敢看七七的眼睛，只是喃喃自语看着窗外说，“应该会的吧，我们总觉得事情如果已经坏到低谷那么就不会有再坏下去的可能了，可是谁又知道，现在真的就是最坏不能再坏的地步了呢。”
“那既然无法知道它还会不会变得更坏，那我为什么不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呢。”张七七突然来了一句，“向晚。天亮之后，我要去海州，不容置疑。别阻拦我。”
“可是七七……”
“不用说服我。我知道我自己身体。我也知道，我现在不去查出真正的原因，这个疤会永远结痂。永远不会好，我一定要去查明白，为什么我，我爸是不是真的死了，他又为什么死的，我知道小八他们绝对不允许我去，我也知道你们会觉得我是受打击太大才会这样冲动，没有，我并没有。我平静，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比任何时候都冷静和清醒，所以。拜托不要告诉他们。拜托支持我！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反对的声音，我需要的是在这无常的人世间，将所有的遗憾看明白，然后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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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看着可怜巴巴的七七，白天的骄傲荡然无存，她自然知道，这案子不解决，不让她参与进来，一定会成为她一生的刺，无法愈合。
“恩，我可以不告诉他们，但是，只有一个要求，我陪你去。行吗，有个伴好吗？”向晚征求说。
“嗯，”七七微笑说，“向晚，谢谢你，谢谢你。”边说眼睛边泛着泪花。
“七七。”向晚轻轻上前，给张七七一个拥抱，给她一个可以纵情哭泣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