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酒宴上,诺颜王子一直为没能保住田青的估衣铺而内疚,田青在包头的产业损失殆尽了。田青和徐木匠倒是并不十分在意,两人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来再干起来就是了。
“王子殿下,我从山西到口外走过了许多地方,看在眼里的全是吴玉昆这样的狗官,他们好像专同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作对。您见多识广,您说说,这是为什么?”这些天田青就在思索这事,他还记得上次王子对他讲的那些话,关于劳苦大众利益的话。
诺颜王子点点头,“辛亥革命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不就是孙中山先生领导的武昌起义,迫使清帝逊位,建立了民国吗?”田青最近也在关心着时事,毕竟这是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辛亥革命的成果被窃国大盗袁世凯窃取了。现在他竟然重新恢复了帝制。他就是中国封建势力的头号代表。所以,他当然会继承几千年的封建体制。虽然是中华民国,人民却毫无自由民主可言。”王子的语气很沉重,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眼前这个青年一下子明白革命的道理。
“这种状况就没有办法改变了吗?”田青虽然对这些名词感到很新鲜,也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他还是大致听懂了,革命就是要改变这些不平等的现状,就是不能让吴玉昆这样的人横行霸道。
“有。等中国这个睡狮苏醒的时候。包括你!”
田青笑笑,“我?王子殿下,您说的这些,我的确不明白。我就像走西口的前辈们那样,靠着诚信,凭着本事,重振祖业。您没听过口外人一句俗话吗?‘山西人大襦套,挣钱还家,盖房置地养老少。’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诺颜王子摇摇头说:“你呀,时间长了就会明白,走西口的山西人现在为什么没有以前多了,生意为什么越来越不好做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他举起酒杯:“来,为了田青兄弟又一次大难不死,为了把你痛恨的大大小小的吴玉昆早日彻底清除,干杯!”
几个人碰杯,纷纷干了自己杯中的酒。
徐木匠对田青说,“我看估衣铺没有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最熟悉的还是皮革生意。现在,你同裘老板的两年之约已经到了,该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田青郑重地点了点头,一股勇气再次充满了全身,他要重新振作起来,大干一场,他不会丢掉赎回田家大院的愿望,他一定会实现这个愿望的!
这些梁满囤也想到了,他自然也清楚地记得两年前的今天,那是田青离开裘记的日子。两年之约已经到期了,他的心里有些不安,尽管现在田青的估衣铺没了,又变成了穷光蛋,但梁满囤知道,田青不是个等闲之辈,说不定哪天还会东山再起的。
瘦猴也被放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吴玉昆半夜在家收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放瘦猴,取你狗头!”属名是“抱不平”。这张纸条,让吴玉昆惊恐万状地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上,当铺的少掌柜慌慌张张地跑了来,进门就直说要撤诉。“得饶人处且饶人嘛!我也是想积点阴德。”吴玉昆看那脸色也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吴玉昆不糊涂,知道这也是那个“抱不平”所为。他不想惹上杀身之祸,于是就让田青出了个铺保,把瘦猴放了出来。
瘦猴被田青接到了莜面馆。他哭得昏天黑地,鼻涕眼泪一起流。他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田青。
“我把你害得倾家荡产了,你就不恨我?”他抽抽搭搭地说。
“现在你就别瞎想了,好好治病!”豆花已经请来了大夫给他治伤。
瘦猴又哭了,“老板,老板娘,你们又救了我一回,我瘦猴真要是活过来,我就是两世为人了!我一定好好做人,做个好人!你们信得过我吗?”
“我信!”豆花说。
“我也相信!等你好起来,我们再重新创业!”田青安慰他,也给自己鼓劲。
“你们对我这么好,我要是再不学好,我还是个人吗?”瘦猴又哭出声来。
徐木匠一直在一旁看着,田青把他叫到了院子里。
“昨天晚上您去哪儿了?”田青问徐木匠。
“昨天晚上?我睡得很死,哪也没去呀。”
“瘦猴能这么快放出来,靠的是您的面子吧?”田青猜到了。
徐木匠笑了。田青不再多问,只是说:“您还是早些回祁县吧,我娘还在等您呢!”
徐木匠却不想走,他不放心田青。“你还是看看有什么人回山西,托人带封信回去吧。我已经决定了,现在不能走。”
听见了他们谈话的龚文佩告诉二人,他想把婶子的骨殖匣子背回山西老家,可以顺便去一趟祁县,帮他们报个平安。
“那太好了!”田青和徐木匠自然高兴。
梁父和梁母回到了祁县田家庄。
梁父看着自己家的房子,想想已经离开了两年啦。“儿子成了人家的了,媳妇也休了,往后我们两把老骨头,这日子咋过?”梁母泪流满面。
“哭什么?我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活得也够长的了。死能死在自己的家里,也算是落叶归根了,不错嘛!”他让赶车的把车上的行李提下来,自己拾起一块石头,一下子砸掉了锁头。“我们家还有什么可偷可抢的吗?要锁头干啥?”
梁母叹息一声,“唉,说得也是。”
二人想留赶车的吃顿饭再走。可一想到家里没米没柴的,也就作罢。赶车的上了车辕,一挥鞭子走了人。梁父和梁母进了屋子。两人愣住了,屋里屋外都挺干净,炕上整整齐齐码着的被垛。“看来那孩子一直都在料理这个家啊。老头子,你饿了吧?要不去丹丹家借点米,做顿饭吃?”
“你有脸去吗?”
“可也是啊!”梁妻想想也不出声了。
“这车坐的,我的腿也打不过弯来了。算了,还是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天黑了下来。
梁父打了个唉声,梁母睁开了眼睛,“你醒了?”梁妻一直没睡着。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什么?”
“那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那谷穗长得像狐狸尾巴,又粗又长,金灿灿的,真是稀罕人哪!那小米子,装满了一囤又一囤,满囤满囤的粮食呀!满囤满囤的山药蛋、满囤满囤的南瓜、满囤满囤的……”
“想满囤了吧?”
“谁说的?我才不想那个王八蛋呢!”梁父不承认。
“你这是骂满囤呢还是骂你自己呢?满囤要是王八蛋,你不成了王八了?那我呢?不是成了偷人养汉的骚婆娘了?”
梁父笑了,梁母也笑了,两个人脸对脸地笑,笑着笑着两个人都哭了。
梁父给梁母擦了擦眼泪,“要说不想他,那是假的。恨他不恨他?恨!怨他不怨他?怨。可他毕竟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啊!他变成这个样子,我的心里,唉!是真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