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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垂怜

第四十二章垂怜恭敬地微躬着身的小内侍推开房门,裴应抬步,匆匆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浓烈的酒气,教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

行至桌案旁,将醉得已然意识不清,脊背倚靠于桌脚,瘫坐于地的萧决有些费力地扶起来,裴应神色担忧地问道:“殿下,你怎么醉得这般厉害?”

醉眼朦胧的萧决手中拿着酒坛,平日里向来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郎君,此时此刻却因着醉酒,整个人显得颓唐而狼狈,裴应瞧着便有些忧虑与不忍。

听到裴应这般询问,似是想到了什么,萧决忽地抬手,紧紧地握住裴应的手臂,醉得似有些连话皆说不清了。

裴应只听他有些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道:“本王从不曾向林家退婚……阿鸾……阿鸾是本王的未婚妻子……”

平日里萧决虽未提,但裴应亦能自一些细枝末节,点点滴滴里,察觉到他对林鸾的牵挂与想念。

只是,向来温谦自持的安平王殿下,何曾有过将自己放纵得这般狼狈,颓唐的模样?

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同寻常,裴应侧首,望了望跟随于身后的小内侍,眉心皱得愈发厉害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内侍听到裴应的询问,亦是满面欲哭,不知所措的茫然。

只听小内侍声音微有些哭腔与着急地回答:“回裴七公子的话,奴才亦不晓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殿下与林二公子一同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便是这副酩酊大醉的模样。”

顿了顿,小内侍愈发焦灼地补充道:“殿下自回来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这间房间里,抱着酒坛子不肯放手。奴才没办法,只得去国公府央您来劝劝殿下,不要教殿下继续喝下去了,再这般下去,殿下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裴应闻言,望着醉得被自己搀扶着,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的萧决,侧首,对小内侍吩咐道:“我会好好劝告殿下的,有我在此处照料殿下,你们先退下罢。”

听到裴应这般言语,小内侍忙躬身应道:“是。”

待房间中的一众侍从皆退了下去,裴应忍不住抬手,直接夺过了萧决手中一直拿着的那个酒坛,眉心紧皱地说道:“殿下,莫要再喝了。”

手中的酒坛被夺走,萧决下意识地抬手,与阻拦自己继续饮酒的裴应抢夺了起来。

只是,他已然酩酊大醉,身手与力气皆不似平日里一般,哪里是裴应的对手?

夺不回酒坛,萧决却仍旧不肯罢休。裴应被这个酒鬼厮打得抽身不得,只得“砰”的一声,重重将手中的酒坛掷于地上,酒坛砸落于地,应声而碎。

浓烈的酒香,愈发弥漫于房间之中。

裴应望着面前醉醺醺的萧决,声音微痛地劝告道:“阿决,莫要再喝了,你已经喝得够多了。”

好似方才看清,自己面前之人是裴应,萧决醉眼朦胧地望着他,喃喃自语似的不断问道:“季和,阿鸾……阿鸾是本王的未婚妻子……谁亦夺不走,是不是?是不是?”

听到萧决这般不断地问道,裴应乌润的桃花眼中,似是有黯然与低落之色一闪而过。

“……”

他沉默许久,方才望着面前的萧决,好似既是回答面前之人的询问,又是在提醒,警戒着自己。

轻轻颔首,裴应声音微低地说道:“是,阿鸾是殿下的未婚妻子……”

顿了顿,他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语气中,似有些伤痛惘然的自嘲。

“谁亦夺不走……”

房门被内侍轻轻推开,萧凝走进房中,坐于桌案前绣墩上的林鸾,立刻眼圈泛红地站起身来,行至他的面前。

目光中有哀伤,有怨怒,有祈求,林鸾仰首望着面前身姿挺拔高大的男人,声音中带着抽泣与焦灼,神色哀婉道:“圣上,我求您放过我罢。”

说着,似又想到了什么,林鸾声音中的抽泣愈重起来,她望着萧凝,眼圈愈红地摇首道:“阿决已然知晓了这桩事,以他的性子,岂会那么容易便善罢甘休?若他真的因我而惹出了什么祸端,那我便是恩将仇报的该死之人了……”

听到林鸾近乎诅咒自己的言语,萧凝下意识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这一番话。

“阿鸾!”

望着面前的萧凝,与他冠玉般的面容上,那清冷淡漠如平日里一般,好似半分不为所动的神情,林鸾只觉心中一片伤痛与惶恐。

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串,簌簌而落,林鸾一面抽泣着摇首,一面眼圈通红地望着萧凝道:“圣上,我真的不能害了阿决的,他是保护过我,对我有恩之人,我怎么能这般辜负他,伤害他呢?”

抬手,牵住萧凝的一角衣袖,林鸾语气哀伤地祈求道:“求您放我走罢,我晓得事已至此,我已然不配再做安平王妃了,我只求离开皇城,走得远远的,再不必面对阿决,面对这种寡廉鲜耻的,教人难堪的境遇……”

听到林鸾的这一番话,又瞧见她对自己避如洪水猛兽的态度,萧凝的眉心不禁微皱了起来,眸底有黯淡与怅然的情绪一闪而过。

展臂,将林鸾揽入怀中,萧凝如往日一般,将下颔放在她的发顶上,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阿鸾。”

他的声音清隽平静,一如往常,但不知为何,林鸾却凭空于其中,听出了几分受伤的怅然意味。

顿了顿,林鸾听到萧凝语气微带了些自嘲地出声,复又哑声道:“那朕呢?”

他垂眸,凝望着她盈满了泪光的眼眸,抬手,为她拭去面上的泪痕,目光怜惜而黯然地轻声问道:“难道阿鸾的心中只有阿决,从不曾有朕的一个角落?”

“这些时日的相处,点点滴滴,阿鸾皆只以为是教你难堪的境遇?阿鸾当真,不曾对朕有过一丝一毫的垂怜与喜欢?”

听到萧凝这一叠声的询问,平静的语调中难以掩盖的黯然与伤痛,林鸾明明觉得自己应当觉得畅快的,毕竟,一直以来,皆是他在逼迫她,教她那般痛苦,却又无可奈何,无从挣脱。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原本应该不假思索地回复他,教他心中愈发刺痛的话语,却好似梗在了喉间,半晌说不出口。

心头泛起一阵阵酸涩的,沉闷的痛意,林鸾启唇,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萧凝,下意识地出声道:“我……”

要说的话萦绕于舌尖,打了个圈却仍旧不曾说出来。林鸾努力定了定自己已然大乱的心神,强迫自己声音平静地回答萧凝的询问。

一开口,林鸾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已然带了些轻颤。

但她还是冷然地,决绝地继续说道:“我从未喜欢过圣上,哪怕一丝一毫,所以,请您放我走罢,请您放我走罢……”话至结尾,连林鸾自己,皆察觉到了自己声音中的哽咽与轻颤。

她不欲亦有些不敢抬眸,去望此时此刻,萧凝面上的神情,于是,她只能由着萧凝继续这般揽抱着自己,盈于眼睫的泪珠,濡湿了他的衣衫。

萧决低沉落寞的情绪,接连持续了十几日,仍旧不见好转。

裴应在闲暇时会去安平王府陪伴他,只是,萧决却永远只是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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