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遇故人
第九十九章遇故人“这就要走了？”种子正给包拯送完书籍,回到住处,便见越千江他们仨已经收拾好行装，正坐在客厅里等着跟自己告别，心里颇有几分不舍。
越千江：“秋来天凉，再拖下去,怕回程的路不好走。”
如何处置不作为、乱作为的官员,他们插不上话，唯独放心不下的是被困在荒宅里的冯晴儿。
但昨夜离魂出体,下阴间之前去钱家看过，发现冯晴儿的魂魄已经离开，地上有一行脚印,推测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留下的。
后来,李清源现身,说来的是金雪瑕,用无极图净化了被困的鬼魂，让他们放心,还提醒他们今日出发去找黄仙游，一定能有意外之喜。
“行,最重要的都在这儿了。”周不渡坐在桌边,埋头清点整理,“种大哥，麻烦你过来，我给你说说。”
“你说你,做客人的,还给我留礼物,这多不好意思……”种子正屁颠颠儿跑过去,一屁股坐下,侧目，惊呆了，“你们平时到底把行李藏在哪儿啊？”
桌面上赫然码放着三堆书籍，每一堆都有小山包那么高，“不好意思”陡然就变成了“什么意思”，他种子正如果想读书，还会去参军？
周不渡笑说：“我哥有‘乾坤袋’，书太多了，这些是我精挑细选之后留下来的，都送给你。这次你在巫妖案里帮了大忙，包大人肯定已经如实写进奏折，相信很快就能官复原职，说不得还会升官。”
“借你吉言。”种子正也是这么想的，心里美滋滋，但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堆书，旋即又觉得脑仁儿疼，朋友的好意，真不好拒绝。
周不渡忍俊不禁：“放心，不是之乎者也经史子集。这一堆，是攻城器械的设计稿，附带了改良炼钢工艺和锻造技术的新办法，都是有用且可行的。巫咒秘药的事我们来解决，但大周和西夏之间的战斗得靠大家，唯愿速战速决，少些伤亡。”
种子正不想拂了他的好意，随手翻开一本书，却是眼前一亮，不由得一本接着一本翻，匆匆浏览，越看越是心潮澎湃：“服了你！什么都懂。”
地狱工坊联合墨家圣人出品，当然不是凡品了。
周不渡接着介绍第二堆书：“这些是做账的办法，还有无涯堂设计的账簿和几台计算器，你看看，让手下人研学。把公使钱一类的账做平了，免得留下隐患，良将难得，保护好自己。也可以派人去鄂州进修，我们办了学校，开了专门的会计和审计课程。”
这……种子正真没想到，一时有些感动：“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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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渡指着第三堆书，道：“这个是我们做的邮政物流系统规划，目前还只是一个简单的设想，请你帮忙参详参详。”
“邮政物流？我看看，从办小报、卖书开始……”种子正随手翻了翻计划书，虽然其中不乏新奇词汇，但他也是个有文化的人，差不多都能看明白，“上回咱们在酒楼聊过，你们不敢印的书，哥哥来印，可惜后来风波不断，没机会详谈。经过巫妖一案，我是见识到了，这个真得重视。为将士们说话，还能挣点儿小钱改善生活，这买卖，我种子正投了！”
“哥，这不是钱的问题，钱也不是问题。”周不渡哭笑不得，“你再往下多看几行呢？”
“大清早看那么多字，我的头好晕。”种子正往椅子上一靠，两眼一翻，“我相信你们，没什么不放心的，简单说说就行了。”
周不渡：“我的建议，先开辟发声渠道，办小报、讲故事、包装形象，老百姓了解你们，自然会支持你们。文人大都自视清高，喜欢风花雪月、阳春白雪，看不上贩夫走卒、平民百姓，这就是你们可以施展的地方，说大白话，说老百姓听得懂、喜欢听的话。这不是沽名钓誉，想一想，你们保家卫国，保卫的不就是百姓？士兵们大都起于微末，是贫民老百姓出身，是大周百姓的子弟兵，在战场上靠自己，在家里、在朝廷，就得靠家里人支持。”
“子弟兵？有意思。”种子正咂摸着。
周不渡：“既然要做老百姓的子弟兵，那肯定不能是逆子吧？所以，我这儿有成熟的扫盲流程和工具、加强士兵思想政治教育的制度和小册子，至于印刷用的机器设备、有经验的扫盲老师，无涯堂多得是，就看你想不想要了。”
临别赠礼，三两句闲谈，看上去轻轻巧巧，但每一卷书、每一件事都不简单，都是对方的心血，却这样轻易地送给了自己，聊到此时，种子正已无半点戏谑，坐直了，道：“我知道你们的良苦用心，忧国忧民，也忧我。我想做事，能做事，放心，这些事，哥哥纵使赔钱都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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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渡笑了：“不会让你赔钱的，来看看这个，建立邮政物流产业体系，这才是重头戏。”
种子正沉下心来阅读，思索过后，方才开口：“此事涉及甚广，很像朝廷的驿递、江湖上的镖行，不仅不好做，还需要大量人手，又似乎没什么利益可图，我们为何要去插手？”
周不渡：“朝廷只送官报、机要之类的文件，江湖镖行各自为政、没有规范，不成气候，但这就是现行的货运物流行当，送货慢，规模小，利润低，风险却很大。然而，大周蒸蒸日上，经济发展得很快，又已经修了那么多直道，我们只要做更合理的仓储管理，用更先进的装配器械、运输工具，规划水路货运路线，运输效率就能翻好几倍，这里面不仅有利可图，而且，我已经做过调研和数据分析，这个市场很有潜力，未来的利润巨大。”
种子正是进士出身，有文化，能打仗、懂指挥，头脑绝对灵光，很快就有了初步的判断：“的确不一样，有潜力。”
周不渡：“我想发展邮政物流系统，是做生意，但说实话，你别见笑，我知道不少赚钱的方法，不是非做这个不可，也不是一定要赚多少钱，我想做，是为了扩大市场、发展经济。对于你来说，办报纸、卖书，挣些小钱是附带的，掌握话语权、争取舆论支持，是道理上的虚的东西。
“说到底，没钱谁帮你干活？有钱才有底气，呼声才更响亮。反正武官被文官打压轻蔑是事实，气愤也没用，不如趁着朝廷还允许当兵的运货、做边榷贸易的时候抓紧多赚点儿钱。
“另一方面，也许可以帮忙解决冗兵问题，帮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弱病残谋个生计，让厢军发挥作用、自给自足。而且，这个邮政系统，跟直道是一样的，可以军民两用，平时做生意，战时则是高效的情报传输和人力、军资运输渠道。”
能给老兵找到出路，种子正不可能不心动，直呼：“你他……你可真是个天才！”
周不渡：“早晚会有人发现商机，与其让敲骨吸髓的商人或世家、大官僚垄断经营，把产业做坏了，还不如我们自己来做。我们家是做实业的，自己能做机械，有足够的财力和技术，还有做仓储、能联络各大商会的朋友。曹大哥的盐帮兄弟很多，愿意来无涯堂做事，他们货运经验丰富，有武功、懂江湖规矩，认识道上的人，稍加训练，很快就可以上岗。此外，江湖上有很多门派，朝廷也可以跟他们合作。”
种子正发出“啧啧”两声，笑说：“名为合作，实为招安。”
曹丑：“大门派愿意做名门正派，小门派想延续下去，出路不好找，这事应该能成。”
“开个武林大会？”周不渡突发奇想，已经置身于玄幻武侠的世界了，不沉浸式体验一次武林大会太可惜了。
曹丑迟疑道：“如今的江湖死气沉沉，颇有日薄西山的气象，许久不曾有高手现世，能服众的人则更是没有，如何召集各门派的人来参加是个问题。”
越千江：“这好办，不愿来，去‘请’就是了。至不济，我把脸一蒙，上门踢馆，将他们的人都打一顿，大家便能同仇敌忾了。届时再让大师兄出面，请老掌门做召集人。”
曹丑：“……”
种子正：“行、行吧。”
周不渡：“掺杂的势力多了，可以相互牵制。再者，老百姓之间传信联络更方便，朝廷对地方的管辖也能更加有力，地方门阀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像岳州巫妖案被封锁消息之类的事能更少发生。我觉得，官家会支持的，你跟他关系还行吧？撺掇他投点儿钱进来，赚钱修葺宫殿不好么。”
你小子连官家的主意都敢打！种子正无语，但略一思索，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他是听说过的，朝廷虽然收入颇丰，但入不敷出，户部、工部经常做手脚，官家想修葺皇宫都好几年了，愣是被言官进谏得不敢乱花钱了，肯定也想挣钱。
他摸着下巴，道：“我可以向朝廷争取，但跟那些大官、大家族比起来，我家的势力不够看，等生意做起来了，许多事可能无法控制。至于你们，届时可能更难做，说不得还会有危险。”
周不渡：“我当然知道，这么重要的产业最后必须交给朝廷掌控，但我并不在乎，只是希望产业能发展得健康一些，别半道夭折了。我不喜欢攀关系，原本还头疼怎么找当官的合作，现在遇到哥哥了，我看好你。”
于是乎，双方当场签订秘密的缔约协议。周不渡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只能确定大框架和意向，后续大部分具体工作都得交给浣川他们几个，完成无涯堂和种家的合作。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
种子正送别三位朋友，明明刚认识不足一月，感觉上却像是深交多年，可叹，人生难得一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