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自由
第129章自由
第一更。……………………
沈轻罗怔怔的望着朱七。他面色苍白,额头细汗如雨,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更趁得他形容憔悴,脸色苍白。
可这苍白又越发衬的他眉目漆黑。
他此刻的眼神不似清浅小溪和缓平定,竟似荡起激流的长江大河,那里涌动着的情感浓烈到极致,几乎将沈轻罗没顶。
可这一切都丝毫不掩他卓人的风姿。因他少有这样脆弱可怜的情状,看上去便格外的让人心惊、心怜。
听他说着“护不住你,我死也难辞其咎”之语,沈轻罗无声的泪流满面。她不知道此刻朱七是否已经完全清醒,可也知道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只能他说得,她听得,断不能嚷嚷起来让旁人听了去。
她无声饮泣,直直的望着朱七,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伸出颤抖的纤长的手指,按在了他温热的唇上。
不要这样说!她何德何能,得七哥如此庇护?她又何以为报七哥的这番盛情?能得七哥庇护,她虽死无憾,可她又怎么能忍心让他为自己赴死?
朱七不得不闭嘴,却仍沉浸在深深的痛楚当中,眼中那份浓烈的痛悔之意,几乎要将沈轻罗给腌化了。
沈轻罗强忍住喉头的哽咽,轻声问:“七哥?你觉得怎么样了?”
朱七的唇仍然滚烫,沈轻罗的手指于他来说就有些过于温凉,视线触及沈轻罗颊边的两行珠泪,他才恍惚清醒了些,他不愿意,也不能把心中的恶梦说给骄骄听,即使昨天被她那样质问,他都没讲,现在就更不能。
他怕吓着她。
朱七绽出一个虚弱的苦笑来,道:“呵,我也是个蠢的,假如真有那一天,我就算是死又有何用?”
那只是个梦吗?不是。朱七每做一次梦,脑中的印象就深一些,能想起来的事情也就更多一些。包括骄骄如何因落水进的朱府,父母如何请先生悉心教养,养的她如何明**人,以至于被定王萧羽一眼看中……
虽然只是片断,可他却越发了解了那个故事的梗概。他像个蹩脚的裁缝,把断断续续的零散的布片缝到一起,终于组成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便是骄骄和他。
他当然希望那只个故事,可他越来越清楚的知道,似乎他和骄骄命运的轨迹都在朝注定的路上运行。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骄骄,她似乎不复从前的软懦和脆弱,她比上一世的她多了更多的坚韧和不屈。
也许,这就是他们两个人命运的转机。
“七哥——”沈轻罗似怒似嗔的打断他。她知道他已经完全醒了,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可他受的苦,于她而言已经够考验的了。光只是生场大病,她已经五内俱焚,假若有一天他当真……她怎么受得了?
沈轻罗趁着还没人察觉朱七已醒,在这难得的两个独处的时光里,她轻柔而坚定的道:“不管有没有那一天,七哥都别妄自说死字。我要活着,七哥也要活着。就算我死了,七哥也要好好的活着。”
朱七苦笑。事实是他先死了,她没能独活。假若掉过来,他都不敢肯定自己有没有那份勇气。他的愿望很好,可做起来却难,他整日把护着骄骄放在口边,可实际上他永远都有要顾虑的人和事。
骄骄说的一点都不错,她很理性,说的都是现实,虽然残忍,虽然不中听。他远远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勇敢,也远远够不上骄骄对他的情深。
朱七要说话,被沈轻罗打断:“七哥有七哥的责任,我不是七哥唯一的责任,反过来也一样。人活着,有必须活着的理由,人死了,也必有非死不可的借口。”
朱七只能沉默的同意。
沈轻罗轻笑了下,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七哥,我不甘心、也不想、更不会任自己落入人人可怜的地步,所以七哥要帮我。”
朱七哑声道:“好。你想做什么?”
“从来到京城,我觉得很压抑。”沈轻罗眼神微现迷茫:“大概是规矩多了,我总有一种手脚都被捆绑住的感觉,很沉重。”
太不自由了。朱七也有这种感想,他都如此,何况是沈轻罗?她是个姑娘家,在建平府,天高皇帝远,没人盯着她,她还能开个铺子,时常出府,可到了京城,动不动就是规矩,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涉及到家教之类,涉及到姑娘家的闺誉,便要涉及到她以后的一生,不怪沈轻罗郁闷。
朱七忽的伸手,揽住沈轻罗的肩,轻轻的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他缓缓的道:“骄骄,别怕。”
沈轻罗像小时候一样,伏在他宽阔结实的怀里,贪恋这短暂刹那的温暖,点点头。
朱七抚着她的肩颈,道:“你想要自由,也不难,端的看你自己怎么想。”
“嗯,我知道,我也不怕。我对以后没什么特别高的要求,我只知道我想堂堂正正的活着,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脚虾。至于什么闺誉,那都是枷锁,只会让我活的更憋屈更委屈,我也还没到为了某个人就这么委屈自己的地步。”
沈轻罗越说眼睛越亮:“我想像从前在建平府一样,想做生意,就大大方方的出门,想跑马游街,骑了马就可以出府,自己活的自在才对,至于旁人的眼光,那又算什么?我要做一个有用的人,他们用到我时,自然会对我和颜悦色,不会在乎那些虚名。可假若我没用,再好的名声也不能让他们对我高看一眼。”
她都想这么通透了,朱七就更没了负担,他松开她,抚了抚她的鬓发,凝视着她那神彩飞扬的眉眼,重重点头道:“好。”
沈轻罗轻松的笑道:“我不怕,七哥你要好好的。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成,还指望着你帮我呢,我不想整天闷在这后宅院里,姑丈那儿好说,可姑母那……”
朱七道:“娘不会阻拦你,你只管放心。”
沈轻罗又加了一句:“七哥,别再说护不护我的话。”他护不住,而且她也不是只有被人庇护才能生存下来的娇弱之花。假如她只能依靠着七哥活着,那她也太可怜太悲惨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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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轻笑了笑,沉重的心情蓦然轻盈了起来:“好吧,我白长你几岁,远没有你看世事、人心这么明白。”
沈轻罗只一笑,道:“七哥是关心则乱,你既醒了,我叫姑丈和姑母进来吧,他们也跟着担心了一夜。”
朱沈氏等人听说朱七醒了,忙进来看视。她坐在床边,拉着朱七的手,又是摸摸他的手臂,又是探探他的额头,心疼的道:“儿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又是发热又是呓语的,快吓死娘了。你告诉娘,可有哪儿还不好吗?”
朱七已经简单梳洗过,也换过了衣裳,除了神情略带憔悴,已经不复先前的苍白,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反手握住朱沈氏的手,陪笑道:“儿子已经没事了,娘别担心。”
可不是担心了么?从小到大,他也没病的这么重过。
朱焕劝道:“行了,七哥儿好了,你也就别这么蝎蝎哲哲的,免得给他添了烦忧。”不过一夜之间,朱焕鬓边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虽然嘴上一直说着没事,可看着高高大大的儿子忽然就倒下再也不起来,他心底也是恐惧的。
好在都过去了,朱焕难得的扬起唇角,看着儿子那坚定的眼神,不由的微微颔首。
米家之行,因朱七突如其来的病得以耽搁。朱沈氏见他确实无事了,便和他商量道:“米家早早就递了贴子,好一番盛情不好辜负,虽说你病了不能去,可到底这机会难得,不如就让骄骄走一趟。”
米家是官宦世家,虽没有罗家那样尊贵,可世代为官,到了米嘉容的父亲米悦这儿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是今上周文帝的侍读,先帝周景帝兴平十一年的进士,历任户部侍郎,后授太子校书郎,升任中书令,封为燕国公,被文帝称之为“道合忠孝,有文治之功,堪称当朝师表”。
米家在京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能得米家看重,骄骄想要进入京城名流贵女的圈子,便有事半功倍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