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蛊术
戚宛望着眼前容貌十分艳丽的男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对方似乎早就与戚颖认识,此刻还对他抱有明显的敌意和不满。
这时候,姚子澄三两步走上前来,拽着黑衣男子的袖子,有点儿急道:“爹爹!你别为难阿颖……”
戚宛这才恍然领悟,这个气场如此令人感到压迫的男子,竟然就是姚子澄口中的那位曾经的北地蛊王,秋辰。
秋辰并没有理会姚子澄,反倒是抱起手臂,眯起一双漂亮眼睛,望着戚宛道:“一别经年,小殿下倒是比以前长高了不少,也不再是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样了。只是……”他说到此处,又转头看向楚慕,语气不善道:“只是殿下的品味,似乎不怎么好啊。”
楚慕见秋辰有意挑衅,便也站起身来,上前两步,神色不悦地盯着秋辰,冷声道:“不知阁下是何人,贸然闯进陛下的寝宫,所为何事?”
站在一旁穿着靛蓝色劲装的高挑男子上前两步,挡在了秋辰的面前,朝楚慕行了一礼,得体道:“在下姚雪,此番作为雍国的使臣,特来月见国参加庆典,向陛下和王后殿下道喜。至于其他的个中关系与往事……”姚雪看了楚慕一眼:“在下就不多做赘述了,王后殿下若是想知晓,还烦请去询问陛下。”
楚慕闻言,心知这两人便是姚子澄的家人,又想起戚颖和他们的恩恩怨怨,便只是沉下脸色,没再多言。
姚子澄见状,有点儿恳求地转头望向姚雪,小声唤道:“父亲……”
姚雪有些无奈地看了姚子澄一眼,在衣袖底下轻轻捏了捏秋辰的指尖,轻声道:“好了,橙子方才说阿颖受了很重的伤,你快给他看看。”
秋辰听了这话,微微垂下眼帘,抿了抿嘴,这才作罢。他从衣袖里拿出银针和其他用具,上前两步,坐在了戚宛的榻沿,将对方的手腕翻出来,又搭了三指在上面,仔细地听起来。
楚慕心中向来不认可凡人的医术,又见秋辰态度嚣张,目中无人,十分不放心道:“旁的就不必劳烦了,我们自会处理。你若有本事,就替他包扎吧。”
秋辰停下手中的动作,有点儿好笑地望向楚慕:“这位王后殿下,他身上中的是蛊毒,这世上除了我,怕是再没人能救他了。况且,你以为我想救他么?要不是这个死小子……”秋辰说到此处,不由得心头火起,又横了姚子澄一眼。
当年他家里这个小子被戚颖勾了魂,二话不说就跟着人家跑到了邻国,连声招呼都没打,秋辰自然是火冒三丈。戚颖在雍国上学的时候就任性又麻烦,三天两头跑去他家府上留宿,秋辰每回见到他,对方不是在和姚子澄哭,就是在和姚子澄置气,既黏人又娇气,实在是烦人得很。后来姚子澄去了月见国,秋辰原本想着,若是两人能修成正果,他和姚雪也就不多加干涉了,谁知没过多久,他们就收到了月见国的请帖,说是戚颖已经和旁人结了亲。
因此,秋辰特地和姚雪一起请命担任雍国的使臣,此番前来月见国,就是为了将姚子澄这个痴心的傻小子捉回去。至于戚颖这个朝秦暮楚的小骗子,秋辰也是委实想要教训一番。
屋中一时无言,戚宛感到分外的不自在,似乎一切的纷争皆是因为自己而起,他摸了摸鼻尖,望着秋辰和姚雪,十分诚恳道:“二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实在是我招待不周,心中万分惭愧。”他说到此处,又转头对在场的除了秋辰以外其他人道:“屋中留下医师和我便可,你们先去偏殿歇息吧。还有,”戚宛有些不放心地望了楚慕一眼:“你招待好使臣大人,切不可怠慢,也不许胡闹。”
楚慕眼里满是担忧,但是见戚宛态度强硬,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姚雪和姚子澄下去了。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了,屋里只剩下两人。戚宛抿了抿嘴,又重新将手腕翻出来,递到秋辰眼前。
秋辰有点儿惊奇地望了他一眼,将三指又重新搭在了戚宛白皙的腕间,有点儿诧异道:“怎么这般懂事得体?你小子,真是转了性了。”放在从前,这个小皇帝非得大吵大闹一番,还一定会死拽着姚子澄不放,让对方留下来陪他。可是现如今,对方反倒乐意一个人在屋子里看病,实在是稀奇。
秋辰又凝神听了一会儿脉,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从方才开始,尽管已经听了许久,但是他并没有感受到戚宛分毫的脉搏跳动。无论怎么寻位置,都无法听见,倒不如说,眼前这个人,好像一丁点儿心跳都没有。
秋辰想了一想,从袖中拿出几根细长的银针,想要换一种法子再试。他指尖微微用力,捏着针正想扎,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有些顾虑地望向戚宛:“我要给你施针了,会有点儿疼,但是也不算太疼,你……你别哭啊。”秋辰说完,似乎还不太放心,他迟疑了一下,又垂下眼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戚宛的手上,有点儿不自然道:“你以前在雍国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回了月见国,肯定吃不着了。”
戚宛有点儿好奇地打开那个小匣子,发觉里面竟是装的满满当当的橙子糖。这类凡间的吃食,他并没怎么尝过,放了一颗在嘴里,其实不是很甜,还稍微有点儿酸。
戚宛望着盒中黄橙橙的糖果,忽然觉得,戚颖其实是,很喜欢姚子澄的。
秋辰见戚宛吃了糖,便又将银针拿出来,有点儿凶巴巴地道:“陛下原本为你准备了许多贺礼,可惜因为那些魇兽,都没有了。你若是等会儿还敢哭,我便把这盒糖也收回去。”
戚宛有点儿无奈地说:“我不会哭的呀……”他暗暗地注视着秋辰的侧脸,心里默默感叹对方生得真是好看,全然看不出是姚子澄的爹爹,看上去倒好像是与其同龄的人。
秋辰似乎并未注意到戚宛的目光,只是垂着纤长的眼睫,将银针放在烛火上,给针尖消毒。他同样生了一双艳丽漂亮的桃花眼,却与楚慕的不尽相同。楚慕一双黑亮无辜的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丝难言的忧郁阴霾,反之,如果凑近了细看,秋辰冷艳张扬的气场下,眼波流转之间其实会流露出似有似无的温和。
他将银针扎进戚宛身上相应的穴位上,又倾身去给戚宛把脉。片刻之后,他十分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望着戚宛,许久未出声。
这一次,他总算能感受到戚宛的脉搏了。可是,十分离奇的是,这脉象居然呈现出半阴半阳之象。秋辰行医多年,从未碰到过如此诡异的脉象。他思索片刻,猛然想起,他曾经在一本残破的偏门古籍中看到过,拥有这种脉象的人,只有一种可能,便是……
可是,除了凡间,当真存在其他两界么?秋辰一时间也愣在原处,盯着戚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秋辰又想到昨晚满大街的骇人邪物,再加上戚宛不符合本性的得体做派,冷静片刻,心下已然确定了八分。在这个奇诡的大漠之地,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戚宛见状,心知他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只好咬了咬嘴唇,意有所指地看了秋辰一眼,轻声道:“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便带着姚子澄回雍国去吧。那里兴许还有人在等他。太后,也就是……也就是我的母亲,她懂些占卦之术,近来也前往了雍国。若是你遇见她,交谈一二,自然就能明白了。”
秋辰闻言,心知不可再问,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眸中依然难掩惊疑之色。他又听脉听了片刻,沉声道:“你的体质异于常人,因此格外吸引蛊虫。昨晚那些怪物身上的蛊虫带有剧毒,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保住了性命,但是眼下你的身体依然有残余的蛊虫,我现下还是先助你将它们清出来。”
戚宛不解道:“可是,我昨日只是被一只虫子在后颈处咬了一下,体内怎么会有残余蛊虫?”
秋辰淡淡道:“它昨日咬你的瞬间,便已经在你的伤口处繁/殖了。”
戚宛闻言,惊骇地抬手要去摸后颈处的伤口,却被秋辰一把按住了手。秋辰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放在火上烤了一烤,刀尖一转,十分迅疾地在自己的腕间划了一道短且深的口子。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甚至连眉都没有蹙一下。
鲜血从秋辰腕间的伤口处涌了出来,戚宛有些担忧,正想开口,便感到左肩的伤口处开始剧烈疼痛起来。那种痛楚和普通的刀伤不一样,是仿佛被撕裂开来的剧痛,戚宛只觉得眼前一黑,紧紧咬出牙关,才堪堪没有叫出声来。他咬着牙不知道忍受了多久,这阵腐心蚀骨的痛楚才终于消退下去。
只见几只漆黑的蛊虫从他的伤口处钻了出来,正缓缓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蠕动着,似乎在寻着血腥味的源头,颇有些恶心。
秋辰面不改色地用镊子将几条虫子放入器皿里,用盖子盖上了,神情复杂道:“这下我能确定,你真的不是戚颖那个娇气的小子了。除蛊毒往往伴随着剧痛,极少有人能一声不吭地忍下来。若是他,只怕是要哭得死去活来了。”
戚宛对秋辰的话不置可否,不怎么自在地笑了笑,望着对方感激地道了谢,想了想又道:“若是医师愿意,烦请再为王后看一看,他先前同样受了很重的伤。”
秋辰微微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他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器皿:“这些蛊虫,我做些研究,如若知晓它们从何而来,一定第一时间告知陛下。”秋辰说到此处,默默叹了一口气,望了望那个盛着橙子糖的小匣子,轻声对着戚宛道:“物是而人非,陛下若是不喜欢,便将它扔了吧。”
房门被轻轻关上了,戚宛坐在榻上,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心道,戚颖这小子,就算是不在了,也有这么多人惦念着,真是令人有些羡慕。再反观他自己……
虽然只是分开了一会儿,戚宛还是开始想念起楚慕来。
……
秋辰去王宫的各处寻了些要用的东西,快步赶回了偏殿。整个王宫的房屋已经坍塌了大半,只剩下几间稍微好一些的,收拾出来供几人休息。宫里四处都是尸/体,还有满地乱爬的蛊虫,一派破败之景。
他轻轻叩了叩门,走进了屋里,望见姚雪正在给那位不怎么友善的漂亮王后包扎。秋辰抿了抿嘴,感到心里一阵不爽快,快走两步上前,将姚雪手中的纱布抽走了,亲自替楚慕涂起伤药来。
楚慕顾不得别的,赶忙问道:“陛下他如何了?”
秋辰心情复杂地望了楚慕一眼,将戚宛已经无碍的情况尽数告知了对方。楚慕闻言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就要去戚宛房中,又被秋辰拦了下来:“王后殿下且慢,容我替你再诊诊脉。”
楚慕转了转眼珠,想起自己的特殊体质,正想婉拒,秋辰却已经将三指搭在了他的腕间。
片刻之后,秋辰的眸中有一丝异色划过,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楚慕见状,忙把手抽了回来,不冷不淡道:“我没事。你医好了我的夫君,多谢。”
这时候,姚子澄轻轻拽了拽秋辰的衣袖,小声道:“爹爹,先前在街上有魇兽朝我扑过来,他为我挡了一下,救了我一命。”
秋辰闻言,略微有些吃惊。因为种种原因,他对楚慕的第一印象很差,总觉得此人表里不一,心机深沉,只是没承想,对方竟还有如此热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