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叛逆好女孩
把脚套进靴子里,一把抓起自己的外套跟男用钱包,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离现场。刚冲完澡出来的男子,把毛巾绕在腰间从房间冲出来大声怒骂。女孩站在走廊一度回过头,对男子吐舌头表示掰掰,快速奔跑。脚上快飞掉的靴子,重重踩在位于偏僻市郊、一家廉价宾馆的地板上。
「一定要宰了你!」的怒骂声从背后传来。些许恐惧跟些许紧张,再加上占了一大部分的高涨情绪,让心脏跳得很快。贴在后背舒服的酥麻感宛如营养剂般从脖子渗透到体内。
急忙跑下楼梯,谁都捉不到我——心里正受到毫无根据的自信支配着。经过玻璃窗上的百叶窗放下八成左右的柜台,在隔了一片墙、好让别人从外面看不进来的出口前暂停脚步。
轻轻喘气向后望。
我赢了。
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脸上扬起胜利的笑容。
重新穿好人造毛皮的短夹克,转过身再度踏出脚步。
走进夜晚闪烁着霓虹灯的街道,逐渐吞噬黑色夹克的蓝灰色风景里。
那个时候的我,喜欢人造毛皮的皮夹克、胸前有着粉红色兔子跟爱心印花的黑色摇滚风t恤、旁边绣上骷髅头标志的低腰短裤、横条纹针织袜、走路时浑厚圆鞋头会噗噗作响、约十公分高的厚底靴,还有十字架男性项链跟与其搭配的耳环、腰间束以率性挺拔的卯钉皮带。街道的喧嚣、护栏旁车子穿梭马路时的红色和黄色车灯、货车的喇叭声、因排气瓦斯而雾蒙蒙的生气、街道上闪烁的霓虹灯——
还有朋友。
这些几乎就是眼中的整个世界。
对其他的生存方式一无所知,也不觉得有必要知道。
时值隆冬,圣诞节逼近的十二月。霓虹灯争奇斗艳地点缀着街道,夜晚气温骤降,嘴中冒出缕缕白烟,指尖跟大腿都快冻僵了,但只要人家像平常一样集合在护栏旁,天南地北地乱扯就不觉得冷。
「我只跟他去卡拉0k,就给了我两万日币耶。好幸运喔!」
「你不觉得最近的欧吉桑很大方吗?」
「一定是因为圣诞节快到了,公司有发奖金的关系吧。」
「有钱干嘛不拿来对家人好一点呀?」
七嘴八舌地说着不负责任的话,穿着、打扮差不多的少女们,长筒靴踩踏在柏油路上噗噗作响。在霓虹灯的衬托下带点亮粉的薄妆肌肤,呈现银灰色的光泽。
绊坐在靠近这群人的外围护栏上,正在确认男用钱包的内容。
那是卫藤绊十六岁的冬天。
钱包里有信用卡、现金卡、一堆不重要的集点卡,还有目标现金一万五千日币。嘴里念着:「才一万五呀,太逊了吧!」同时将现金塞进短裤口袋里,钱包则打算等一下丢到便利商店的垃圾桶而放进夹克口袋。
看着绊检查钱包的留美,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早知惠。
「我记得早知惠是四万吧,今天由早知惠获胜。」
「唉唷。」
绊惨败地叹丁口气,而早知惠只是微笑。要是平常一定高兴地手舞足蹈的她,今天却难得地是轻轻耸了耸肩。
头发漂成金色再配上粉红色挑染,浓妆艳抹的是十七岁的留美。迷你裙下露出一双美腿的是十六岁的早知惠。然后穿着短裤、留着天生偏红的头发的是绊,也是十六岁。其他少女们也都差不多年纪,同属<游戏>的参加成员。
没人知道是谁发明<游戏>的,大家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玩起<游戏>来了。规则很简单,上街找看起来出手大方的上班族援交。可以只是陪陪唱歌或吃饭赚点零用钱就回来,也可以跟男的走到饭店大门就跑掉,有必要的话进到宾馆房间也行,当然敢的话,要脱也可以。但无论受到多少金钱的诱惑,都不能做到最后。这个<游戏>的成绩取决于看你不做到最后,最大极限可以跟对方玩到什么程度,再狠狠敲诈他一笔落跑。但如果跑不掉而做到最后的人就得出局,像是在玩扑克牌的21点一样,简单明了。重点是选择凯子的诀窍、看准落跑时机的判断力,还有跑得快不快。
对于当时的绊和伙伴们而言,<游戏>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只是一项轻松的消遣娱乐……当然也伴随着危险。参加的人都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有可能落跑时被捉到、被迫做到最后,或如果被对方发现她们打算拿了钱落跑时,会受到什么报复。运气不好的时候,也有可能会招惹到黑道相关人士。但包含这些危险,女孩们都像是在吸吮冰凉的巧克力奶昔般享受着刺激。
差不多十五、六、七岁的女孩,总认为如果生活没了惊喜或刺激就活不下去了。如果有一天沾染上日常生活的枯躁平稳,一定会枯竭得咽喉干渴,而变成皱巴巴的阿婆。
今天担任<游戏>执行者的是绊跟早知惠。两个人都是跟钓到手的男人一起进宾馆后,趁男的冲澡不注意时偷了钱包落跑。两人落跑的时机算是平手,但比较偷来的现金金额,则由早知惠获胜。
今天绊盯上的猎物是一个将花白头发理了平头,身穿大衣、年约四十岁的男子。看起来从事不好惹的工作,但对于现在的绊而言,钓到普通上班族已经不能满足她了。骗到看起来不好惹的中年男性或容易抓狂的年轻男子,才让绊更加起劲。况且,这正是<游戏>的意义所在。
绊脑中浮现刚才说要宰了她的男子充满愤怒的脸。听到要杀了她的当下,恐惧感马上转变为快感。虽然多少感觉到心已麻痹,但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更危险、更刺激的地方前进。
绊对于趁男子冲澡时落跑的刺激程度,已经因为习惯而感到不满足了。下一次要再拖到更后面再跑——尽管隐约有种预感——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自己真的会跳入火坑、就连卖掉自己身体也在所不惜,但还是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
「我不玩了,就到今天为止。」
突然听到一句意想不到的宣言。
大声刺耳的嬉闹声忽然间停了下来。正好马路变成红灯,车辆行驶中所发出的噪音也如经过设计般地同时间安静下来,不自然的寂静顿时降临周围。
大家一时间搞不清楚是谁说出口的,而面面相觎,最终目光集中在早知惠身上。早知惠穿着迷你裙倚靠在护栏上,上下摆动的脚用靴子后跟踢着柏油路。
「你发什么神经呀?早知惠。」
聊天时总是担任中心人物的悦子表情僵硬地问道。
「怎么回事?」
「不玩了。」
早知惠用平静但毫无犹豫的声音重复了一次。大家一阵哗然:心想一定有什么原因,屏息等待早知惠再继续说下去。
「我奶奶入院了。」
早知惠的告白仅此而已。由悦子带头,大家一脸不谅解地包围着早知惠,并提高嗓门异口同声地大声谴责「搞什么呀」、「这算哪门子的理由呀」!而早知惠只是低着头默默承受大家对她的责难。
<游戏>有几项不成文的规定。
第一、只要轮到谁当执行者,就一定要执行。第二、万一被捉到也不能说出<游戏>的存在或其他成员的名字。第三、谁都不能擅自抽身离开。一旦有人说出要脱离,<游戏>就会自动瓦解。这样应该就可以知道这<游戏>其实有多无聊——莫名的恐惧感束缚着每个成员,同时也维持着彼此之间的团结。因此说出要抽身脱离,就成为最大的背叛。
奶奶入院了。只因为这样?一阵哗然之后同伴们开始强烈谴责早知惠,绊站在最外围却说不出话来。
早知惠与绊两人感情很好,所以对早知惠没跟自己商量就突然在大家面前宣告抽身的举动,绊一方面感到震惊,一方面感到气愤。但她也知道早知惠的奶奶很疼早知惠,从与
早知惠谈论到家人的事当中,绊感觉得出来自从早知惠不去上学而开始在街头厮混以来,早知惠的父母就因无力管教而与她渐行渐远。但只有奶奶还是很疼爱她,有时也会用严厉的口吻劝告早知惠。奶奶是唯一会当着早知惠的面骂她的家人,而且因为战争而被迫中断学业的奶奶很希望早知惠再回去上学。
即使如此,想要从<游戏>抽身就是不被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