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书系:蓝霜狐4》(12) - 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书系 - 王甜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七十九章《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书系:蓝霜狐4》(12)

陪他一段春天的雨水特别多,他们有三个月的时间,牢牢握在掌心。

檬从极寒冷的地方来。在我们寝室里是最懂事的一个女孩。她有位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经常给她写信或者打电话,在遇见沂之前,檬一直相信那已经是她这辈子的幸福。

遇见沂,是在大学读到第四个年头的时候,沂自己也研三了,正着手准备关于诗歌的毕业论文。他们在一块儿其实非常简单,有一天走在下雨的街角,檬和沂身边的朋友打招呼,檬的笑容是沂所看见过最快乐无忧的。

他喜欢她笑着的样子。后来,他一看到她微笑起来,就忍不住要伸手捧着她的脸,舍不得笑意在脸上消失,但是沂带给檬的远不止这些。

有一阵子,檬十分迷恋沂,几乎失去理智。每晚她由星光下的乱梦中回来,无法自持地诉说和他的一切,他清澈的眼神以及他说过的话。夜里她根本睡不着,坐在桌子前面,燃着一支白蜡烛,呆呆地坐到天亮。

檬忍受着爱。她隔天打个电话,对沂说:“我打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说完立即挂断,不让他有分辨的机会。阴天的黄昏。檬挤在喧闹的电话间里,整个人显得小小的,神情恍惚得可怕。她以前是多愁善感的,想念家人了往往哭得一塌糊涂,现在倒不怎么流泪。

从前在意着的评奖学金、选优秀干部,现在都不管了。她知道沂那里是没有答案的,她跟我们开玩笑:“他是结了婚的人。”沂26岁,与女友爱了六年,起初的浪漫檬完全不能想象。沂坐夜车去找她,在她家楼下整夜地徘徊。年轻时可以用来爱的方式,所有强烈、放纵的内容,沂全试过了。

认识檬那会儿,沂的女友刚从一场短暂的背叛事件里逃离,沂迫使自己原谅她。沂说:“像一把刀子,捅进去,又抽出来。”

檬说:“我不懂。”他们牵着手去爬山,满山秋天的阳光,很苍凉的感觉。檬买了很多厚型的裙子,前所未有地穿着女人味十足的衣服,她的风情一向只在骨子里,从不曾这样拼命地外化,媚眼如丝地娇俏着。

跟沂在一起,檬仿佛时刻飘浮着,“我不害怕重重地摔下来。”檬说。他们在舞厅中,相拥坐着,并不跳舞,只是听着一些荡气回肠的流行歌曲,后来檬哭了,眼睛在沂的胸前压得发青。檬十五岁已不被任何爱情歌打动,这一次,不一样的。譬如《依靠》,我们平常听了都笑,怪声怪气地学唱。但檬,她为歌词感伤。

沂听的音乐比较单一,他架子上仅有古筝的磁带。写论文时,他把自己折磨得很苦,檬偶尔去看他,静静站在门口,他看书,她看他的背影,两个人都不动。沂轻轻肯求她:“写不出来,真想拥抱你。”檬用力握着他的手,给他勇气。过往的檬总给人冷静,有办法的印象,是很有安全感的那种人。

沂长得强壮,充满责任感,唯有檬明白他内里的聪明和脆弱。沂不提,可是檬相当善解人意。“我在他身上找自己的影子。”檬解释。过了圣诞,沂启程回南通联系工作。一定要回放乡,倒不全为女友,沂的父母在南通,年纪大了,弟妹还小,家里穷。檬说,我没有那么善良,如果想要,我会争取。小学的课本上,大雁在冬天从北方飞向南方,一会儿排成“一”字形,一会儿排成“人”字形,沂的放乡在檬的眼里不是陌生的,她向往着。这一点,檬从来不讲,也许不是刻意隐藏吧。

檬向男朋友倾诉,她说分手以后我还是记着你,“我不骗你。”檬决定的事情难以改变,她是一条路走到死的那样固执。檬习惯了独自走路,漫无目的,在南北交界的这座城市,他们不可能长久停留。檬住了四年,沂住了七年,同一个校园。

宿舍楼的电话常常占线。沂千辛万苦地打进来,他用汉语说“我想你!”又用英语说“missingyou.”还用日语说,檬听不懂。他们玩各种游戏,掩饰一种真相,大概反过来才可以轻松些。秩序的问题很重要,删改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有了钱,我想每年去看你,去北方看雪。”

“我想知道你每分钟在做什么。”

春天的雨水特别多,他们有三个月的时间,牢牢握在掌心。他陪她上课,新建的12层教学楼,灰红色,走廊堆着没有清除的水泥石灰。隔得远远的,檬抬头望一眼孤零零的高楼,心里突然很痛,站定了问沂:“它在等什么?”

沂的生日,檬叠了一千只纸鹤送他。檬的手工很好,沂拆了封,注视礼品盒内楚楚动人的鹤,顿时安静下来。那天,檬第一次见他吸烟,狠狠地往肺里吞,檬的手指沾满了香烟的气味,她坐在床边,反复闻自己的手。在我们这间寝室,大家绝口不谈沂,仿佛不太信任他,尤其是,盼望檬回头,执着地一世只爱一人,她的那个敦厚的男朋友。

我们去看一部老片子,《秋日传奇》。檬厌倦地托着下巴,黑暗中似乎距离我们很遥远。檬说,不是海市蜃楼。檬说,不该得到结果的,不必了解是狂喜抑或痛楚。电影演的什么,檬一无所知。

檬拍了几张神韵极好的黑白相片,她温柔而残忍地坚持拒绝与沂合影,檬独自伫立山巅,笑着,没有一丝忧伤袭来。沂说:“我不能安慰你了,是吗?”

他们在清晨出去散步。周围有浓浓的青草味。沂要结婚了,他不拖了,拖下去,他会放弃的。檬不说话,那几天南通的一所师范学校来面试,她去了,快要签约了。人家对她满意得不得了。檬以为自己很容易释怀,她的双亲同意她去南方,她恰巧选择了南通,沂恰巧在那里,仅此而已。

沂在五月结婚,临走前一周,檬买了一堆蓝色毛线为他织毛衣,织得很缓慢,慢得出奇。系际杯女子篮球赛,檬参加了,她打篮球很棒,初赛完毕,檬发现沂立在操场边。檬拿毛巾擦汗,一脸通红。他走了过来,眼里都是寂寞。她笑笑,一点不闪避,笑容坚冰似的冷。而后她与他擦肩而过,走上台阶,把爱过的男人留在微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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檬终于签了约,去南通教书。签好后,她仍旧打毛衣,天气炎热起来,她手心出汗,要不停地揩。我们劝她打电话告诉沂,既然是为了他,为什么要隐瞒。檬不答应,午后毛衣织完了,她把签子抽开,迅速地把线拆开。团团绕绕地散了一地。檬淡淡地说,今天他结婚。

檬的兴趣转移到地图上,她琢磨着南通的城镇布局,“会不会某天逛街碰到他呢?”檬很怀疑。会的,当然会。不,也许不会吧,谁能预先知道呢?生命里的事,原本就沉重婉转至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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