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海龙之身
第220章海龙之身
赤月一直都知道皇族之人做事极令人不齿，不然的话，当初她和爹爹交不起王都的赋税，也不会连一天宽限的时间都没有了。但是，她从没想过，皇族竟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当时爹爹被寂殇冥蛟所伤，她也只是觉得有些生气，但毕竟那只是一只灵兽而已，说来也没有做错些什么。但如今知道了这一切后，她却陡然发觉，皇族远远比她能够想到的更为险恶。她当时其实是有怀疑过的，为何王都附近唯独只有那么一只寂殇冥蛟，但很快便被别的那些事情吸引去了注意力。
到了现在，她才知道，王都之外那唯一一只寂殇冥蛟，竟然是皇族特地养在那里的！而若是身边这只寂殇冥蛟当初没有被人带入魔炽密藏的孽镜幻阵之中，那这世间，便就只有那一只听命于皇族的寂殇冥蛟了而已！
寂殇冥蛟的父母都是眼前这人所杀，不仅是它的父母，还有其他的寂殇冥蛟，也早已经尽皆被皇族处理得干干净净。但这只是令寂殇冥蛟极为恼怒而已，真正令得赤月惊骇的事情，却是他说出的另一个真相。
作为皇族杀手，他自然不可能只杀死过寂殇冥蛟一族而已。除此之外，万年前那场大战之后，炎舞紫狐一族的消失，也是他一手为之！或者说，全都是皇族一手为之！
若不是因为忌惮万仙山脉那些宗门内的老家伙，皇族本也想着进入万仙丛林，将其中众人皆知却从未有人能够捕获的炎舞紫狐一并抓出来，也像王都外那寂殇冥蛟一样将它训练成一只只会听命于皇族的灵兽。但毕竟万仙山脉之上的那些宗门都不是易与之辈，有好几个还是仙界之人所建，这才不甘心地作罢了。
但因为知道万仙丛林内有一只炎舞紫狐的存在，所以，其他的炎舞紫狐，包括在这万年间新降生的其他炎舞紫狐，竟是全部都被皇族清理了个干净！
想到这里，赤月便由衷地感到一阵心悸。
她还记得当时与狐丫丫、尘幽二人夜闯悬牢的时候，被李正等人抓获的事情。那时候她并不知道皇族还做出过这些事情，狐丫丫与她二人还为了混淆他们的视听，故意做了一场戏出来。甚至，狐丫丫还当众使用了炎舞紫狐的两个天赋技能之一的噬魂魔音，幸亏，李正此人对炎舞紫狐一族应该还不尽了解。
不然的话，那个时候狐丫丫应该就会被他们扣押起来，然后用尽各种手段逼迫她听命于皇族了吧？
然而心悸过后，赤月心底泛上来更多的，自然便是浓浓的愤怒之情。皇族，做出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还真以为他们就能一手遮天了吗？！
这样说起来，其实天虚宗倒反而不再是赤月最为仇恨的一股势力。尽管陌玄等人千方百计地利用自己，但毕竟爹爹在天虚宗内还是过得不错，尘幽等人对她也是不差，何况那天玄心经更是她修炼之道上的启蒙。
如果真的要追根究底起来，皇族，应该才是导致她与爹爹父女分离、直至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真正罪首。如若当时珞十七那一行人能够给他们父女二人一些宽限的时日，他们便不可能会离开王都，自然也不可能撞上那些宗门各自强夺霜绝古卷的那一幕，更不会有进入了天虚宗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发生。
而且，现在虽然李正已然死去，但爹爹却依然下落不明。皇族还暗中对她身边的几个好友下如此的毒手，那李梵更是偷偷催动了魂夕海海底魔渊的暴动，想要把她连同寂殇冥蛟、那些善良纯朴的海妖族人等等全部灭杀在此。
就算不是为了爹爹，仅仅为了身边的这些伙伴，为了那李正的咄咄相逼，为了炎舞紫狐和寂殇冥蛟的灭族之仇。她赤月与皇族的梁子，也是必定要结下了！
尽管如今她的修为还不足以撼动皇族这般的庞然大物，但从今往后，她绝不会再对皇族之人手软一丝一毫！
“不过，姑娘。”
就在赤月满腔怒意都被这些真相所引得沸腾起来的时候，那躺在阵法中央的男子却突然强自撑起了自己的身子，眼眸深邃，定定地看着赤月，“皇族已经在人界传承了数万年，万年前的大战之时就已经存在，到了现在更是根深蒂固，决不可能会被人轻易拔起。”
他嘴唇已经裂出了数道口子，但整个人的精神却是比刚才好了太多，身上的伤口也大多都恢复了原状，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你若是想要找皇族算账，我劝你还是弃了这个念头的好。看你虽然体质特殊，但如今也不过只是释阳中级的修为，帝君那些皇子只要随便拎一个出来，就绝对能够迅速将你击败，无异于送死。”
这番话说得极不留情，当即就令得寂殇冥蛟蛟目一沉，却被赤月挡下。她淡淡一笑，似乎根本不介意这人话中对自己的鄙视之情，“我知道，”眉梢一挑，赤月的视线在那人身上观察了一圈，便话锋一转，“你这个样子，他们当时逼你吞服的……到底，是什么灵兽？”
此话一出，那人当即神色一暗，眸底再度出现那种宛如野兽般的光芒，犹豫了好一会才缓缓启唇，“海龙。”
“海龙？！”没等赤月开口，一旁的寂殇冥蛟竟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陡然一惊，生硬干涩的声音脱口而出，“皇族，竟然已经能找到这种东西了？！”
“那是什么？”
赤月眉头一拧，看寂殇冥蛟这样的反应就知道，这种叫做海龙的生物必定不是什么普通灵兽，极有可能是与寂殇冥蛟、炎舞紫狐等等这些齐名的强大灵兽。不过，为什么她会从寂殇冥蛟的刚才说出的话中，听出了一丝隐藏极深的颤音？
“是啊……”
“那是世间仅存的，最后一只海龙……”
那人似是没想到寂殇冥蛟也会知道海龙这种灵兽的存在，微怔之后便是垂下了头，语气感概——
“这些年来，我为皇族东奔西跑，不算功劳，至少这些苦劳也早已足够让我得些天品法器之类的赏赐了。死在我手上的灵兽数不胜数，皆是因为这能够暂时致人晕眩的翠金蟒鞭，我亲手杀死了这么多强绝无匹的灵兽，甚至有些本就濒临灭绝。我亲力亲为地帮皇族将这片天地清理得如此干净，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
“那些灵兽死前的咆哮，那些或暴怒、或仇恨、或不甘、或平静的眼神，每日每夜地出现在我眼前，啃噬着我的神经。我本以为那时帮他们杀死了炎舞紫狐那些剩余族人后，便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下了，却没想到突然被人打晕，醒来时竟还被人诬陷成了一个谋逆之徒！”
“可要知道，若是我真正有心谋逆，又何必在这么多年里任他们随意差遣？将他们的一言一举奉若圣旨来看？！就算过去了这么久，到了现在，我还仿佛看得见当时第一眼见到那只海龙时的震动。那双眼睛，居然闪烁着怜悯的光芒，在被皇族等人活生生放血割肉的时候，它竟然连一声哀叫都不曾发出。”
“直到最后，当那些该死的家伙逼着我吞食它的血肉时，我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想到这些年我对皇族的任劳任怨，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从前的决定，是不是根本就是个错误。海龙的血肉与我的血肉融合之时，那种痛苦，你们永远无法体会得到。我只知道，我想死，想了整整一千年，却因为拥有了这具身躯，再也死不成。”
“但我还是不甘心，我觉得我为皇族做了那么多，他们不可能看不见的，就最后再信他们一次好了。于是，我带着这具被强化后堪称恐怖的身躯，跟随着他们来到了魂夕海，亲手将这一对寂殇冥蛟的神魂用魂夕海海水震碎。然而，当我满心喜悦地发出任务完成的信息时，却，再也接收不到任何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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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他突然俯下了身子，用力抱紧了自己的双膝，颓然蹲坐在了地上。一双野兽般的眼瞳内，满满的都是已经到了极致的哀伤和绝望，再也不愿与赤月二者对视。
“我只能自暴自弃。”
顿了顿，他的声音再度响起，表情已经变回了一开始的平静，“既然我是被抛弃在这魂夕海之中，那么，我就要在这里活得更好！皇族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出现，将它已经腐烂到根茎之中的所有势力连根拔起！所以，我努力幻化出所能达到最恐怖的模样，借着吞食游鱼为生。”
“不过后来海妖族人还是发现了我，但我的模样太过吓人，他们便直觉地把我当成了海底魔渊内的某种邪恶生物。再后来，九湮修为突破，即位成为海妖之主，以雷霆手段整治了一番海妖族的风气。而那些屡教不改的大恶之人，便被她当作惩戒推下了海底魔渊。”
“明明身为一个人类，却只能以这种海底噬人魔鱼的身份活着，终日面对那种腥臭恶心的食物，你们绝对体会不到我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
在那掩住面容的双手之下，却竟然有着鲜红刺目的液体，陡然从他双眸之内汩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