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奴名，炽幻
第182章奴名，炽幻死寂。
这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已经将赤月生生压得连呼吸都不敢继续下去。
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才那人一声怒吼，随之右肩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彷如被人生生捏碎了骨头。脖颈的咽喉处被紧紧扼住，她尽管被那疼痛刺激得想要大声尖叫，却无法发出一丝一毫的呼喊之声，只得无力地闷哼，努力咬住自己的双唇。
本以为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将是死亡的痛苦，可等待了许久，预料之中的痛苦却根本不曾来临，整片气氛却一下子变成了这般令人窒息的沉默死寂。
不过，虽然心下有无数个问号想要知道结果，但赤月却只敢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多动。因为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此时那人依然覆在她右肩处不曾移开的手掌之上，有着一丝随时都可能爆发的强大力量。掌心炙热无比，险些令赤月被烫的叫出声来，可却只能生生止在唇边。
那只手，在这片死寂之中，应该算得上是唯一还仍旧能够动弹的东西了。它覆在赤月肩上不住颤动着，炙热的温度将赤月右肩处的疼痛变得更为剧烈。即便是无法看见，赤月也猜得出来，那人的内心此刻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完全震撼住了，才会连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都暂时停了下来。
四周静得甚至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无比，赤月和寂殇冥蛟都是一样摒住了呼吸的动作，不同的是，寂殇冥蛟的面上似是燃烧着一抹狂热，而赤月脸上则是极度紧张和痛楚的交织。
这家伙到底看到了什么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赤月已经快要觉得自己无法忍下去了。她如今真是宁愿那人干脆利落地动手，也不愿意再多忍受一秒这般难熬的死寂气氛了。再这样下去，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不会因为太过压抑而反是变得狂躁起来。
“主、主人……”
那沉默其实只持续了短短两分钟的时间而已，可此时寂殇冥蛟这结结巴巴的笨拙声音，听在赤月的耳中却宛如天籁，令她终是神色一松，重重地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她便感到本就疼痛异常的右肩处再度传来一阵大力，不由自主地便低低痛呼了一声。
还没等她右肩的疼痛消散一些，身后那人的声音终是缓缓响起，其中声线，却竟然是在微微颤抖着的。
“不可能！”
“主人！能够拥有它，身处孽镜幻阵却不曾迷失，还拥有如此强韧的心性。哪一样，会是一个普通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她不是，还有谁会是？！”
寂殇冥蛟的话语依旧艰涩生硬，可此时却竟然一连说出了长长一番话语，一双硕大的蛟目紧紧盯着赤月身后的方位，满是激动之色。它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赤月的疑惑神情，此时却根本无法分心去为她解释，满身满心，都是对于主人和自己二者终于能够得以解脱的满腔兴奋。
右肩之上的那一只手颤栗得更为剧烈，引得赤月要死死咬住双唇，才能够将一次又一次险些脱口而出的痛楚之声强自压下去。她并没有说话，潜意识之中，她隐隐感觉到这种时候她不该开口，而应该先等寂殇冥蛟和身后那人一同平静下来之后再说。
“……怎么会。”
又是几十秒的时间过去，那人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总算是缓缓开了口，语气之中，竟夹杂了一声浅浅的长叹。就像是终于放弃抵抗，选择接受了某些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短短三个字，赤月却从中听出了不甘、热烈、不信，乃至庆幸等等。数种完全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显示那人此时的精神状态，已然是极为不稳。
什么怎么会？
这家伙，刚才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啊？
赤月心底的问号越来越多，对那人如此反常的疑问，还有自己到底还会不会死的疑问。强自压了又压，她终是没能忍住，正欲在气氛陷入又一次僵冷的沉默之前开口询问时，却被一道蓦然从身后闪到眼前的黑影骇得一惊——
“奴名炽幻，多有冒犯。”
什、什么？
到了嘴边的疑问又一次被骇得生生咽了回去，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那般气氛，而是因为眼前的景象。赤月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前一秒还紧紧扼着自己脖颈、抓着自己右肩的男子，此刻却竟然垂首跪伏在了自己的面前，随之倾泻而下的发丝甚至与自己的双脚仅仅只有一寸的距离。
他在说什么？什么奴名，什么多有冒犯？
他这是……在向自己赔罪的意思吗？
“奴名炽幻，多有冒犯。”
炽幻在跪伏而下的一瞬间便已然做出了接受这个事实的决定，此刻没有听到平身的旨意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也不恼，只是淡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思绪，渐渐转回了那来到人界的第一天。
“魔奴炽幻，你需要在这里一直等到那个身负此物的人出现后，惩罚才算结束。如此，可有异议？”
这句话，突然在炽幻耳中缓缓响起，一遍又一遍，宛如诅咒。
他本就不是什么拥有强烈种族使命的一个魔，会来到人界，其实是源于一个惩罚。那时，他犯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过错：无意间将孽镜途的幻阵心法给了混沌尊的人。
魔族长老会那时候是本想直接将他推入孽镜途中化生去的，却最终因为他的身世，被迫停了下来。那个他一直不曾承认过的父亲，竟在这种戏剧性的时刻终于履行了父亲的职责，尽管，依旧是以一个没有露面半分的方式。
然后，他成为了孽镜途唯一的魔奴。偌大魔界近千年来，从不曾出现过第二个的，一个脸上带着奴印的魔奴。但只有他与长老会那些家伙知道，身为魔奴，他却没有一个经过血脉缔结之后的魔主。他脸上的奴印只不过是一层掩饰，而他的另一层身份，从此便成为了潜伏在人界的一颗无形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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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从未想过要为自己的种族努力些什么，但他依然想要活下去。所以，长老会的提议，他最终选择了接受。当万年前的大战拉开帷幕，长老会的那些家伙趁机为他在人界构筑了一个强大无比的藏身之处。入口有魔族混沌之封守护，再入内有魔族孽镜幻阵阻拦，保证他在此地可以安然修炼，不会有任何闲杂人等进来打扰他一丝一毫。
他还记得，当时面对着那位带他来到这里的长老，面对着那一句“可有异议”的问话，他不带丝毫犹豫地便点了头。满心，都只是想着完成后便可以回去的兴奋。原本以为的必死之罪，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并不很难的任务，由不得他不雀跃。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根本不是个可以用难易二字来判别的任务。那时长老只告诉了他这一句，但告诉他的那东西，却已经在魔族的历史长河中消失了很久。除了传说中那祭血途之主曾经拥有过之外，便再不知道还有谁有这般资格了。
那时仅仅为了逃避化生而死的痛苦，而应下的这个任务，却反而成为了这万年来将他死死锁在这里的沉重枷锁！
他愤怒，他不甘，可一切都是那些长老会的该死家伙一开始就定下的计划，一切都是经过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点头确认，他根本无从逃离！
所以，他努力修炼，渐渐开始可以掌握到外界的天地波动，便迅速将人界的灵气抽到了这些重重封印之内。只有看着那些蝼蚁般的人族在灵气匮乏的天地下苦苦修炼的模样，他这备受愤怒不甘折磨的内心，才能够得到一丝丝的缓解。
他在这里苦苦等了万年，大战之后，神界崩碎，连仙界之门都被毁去了。甚至在千余年前，有几个修士发现了他藏身的地方，还为这里起了名字，渐渐聚集了无数对此地觊觎垂涎的修士。灵气匮乏，单纯的修炼根本得不到足够的力量，他们便将眼光瞄准了这里。
不是没有人穿过混沌之封过，可那些人无一不沉沦在了孽镜幻阵之中。甚至他最后玩得无趣了现了身，那些家伙竟然还乞求他放他们回去原来的地方，令得他厌恶无比。
再后来，有人在进入之时将一枚小蛋一同带了进来，尔后毫无例外地照样沉沦了下去。那枚小蛋在被忽略了数年后竟孵化出了寂殇冥蛟，他也终是找到了一个，能够在这长久的岁月中，陪他说说话的对象。尽管，这对象灵智极低，一直到了现在，才刚刚能够口吐人言而已。
如今，当他都已经渐次绝望了的时候，却真的出现了那个长老话中提到的人！
他本来不过只是对赤月异常坚韧的心性和胆魄有几分欣赏，可当他一手捏碎她右肩衣衫之时，才发现自己一直不曾下手的举动，为自己终于争取来了能够回去的机会！
那东西，在经过了祭血途之主后，经过了这整整万年的时间后，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抑制着心内正激荡不停的兴奋之情，炽幻知道赤月并不明白为何自己还不起来，淡淡一笑，再度缓缓开口——
“殿下，没有您平身的旨意，身为魔奴，便只能在此跪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