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命不久矣

第332章命不久矣

日暮西陲，幽幽松林。月幽蝶一身红袍，立于草庐外，目光无神，不知望去何方。

忽而，身后有悉碎脚步声响起，伴着丝丝药香。

月幽蝶眸光微敛，不用回眸也知来人是谁。

“月前辈，您受了重伤，需得服药。”卞夷的嗓音自耳畔响起，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袅袅白烟升起，眼前多了一个瓷碗，碗中盛着乌黑的汤药。

月幽蝶垂眸，接过药碗，优雅地喝着。

所谓美人，一颦一簇，一言一行，皆带着勾人心魂的力量，令人忍不住沉溺。

卞夷敛眸，缓缓勾起唇角，眼底竟无半点清冷与孤傲，“还未来得及好生道谢，月前辈，昨日幸得有你出手相助。我还以为……”

“还以为本皇不会助你？”月幽蝶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悲凉，“你的计策尚可，倘若能给慕容世云狠命一击，本皇……何乐而不为？”

卞夷轻叹，沉声道，“只可惜，即便损耗了近半的内力，那慕容世云仍是坚不可摧，无人能敌。晚辈愚钝，未能想出彻底杀了他的法子，便只得以此行径，暂时将他克制。”

“你的心思，可有叫他人知晓？”月幽蝶问，声音轻柔，“你为了天下苍生所付出的一切，可有哪怕一人懂得？世人皆言，你欺师叛祖，坏事做尽，乃十恶不赦之人！可你的恩德，可有人念及哪怕分毫？”

卞夷眸光微转，笑道，“我只管做自己该做之事，至于他人如何看待、如何误解，与我无甚干系。”

月幽蝶摇头，无声轻叹，“即便是暮云朝，你也无所谓吗？”

轻柔至极的话语传进耳中，卞夷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心底似有万千虫蚁啃噬，他却强作镇定，若无其事地笑答，“我与暮姑娘之间，不过是医者与伤者的关系。她几次重伤，皆由我救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如今月儿离世，我已然成了废人、命不久矣。也是时候离开这尘世喧嚣，寻一处山水好地，度完余生。至于慕容世云，天下纷乱，与我再无瓜葛……”

“废人？命不久矣？”月幽蝶蹙眉，大为不解，“这是何意？”

“呵……”卞夷苦笑，眼底闪过一抹凄凉，“当年与慕容世云合作，我向他求了一成的内力，也因此与他气脉相连。昨日他受伤，失了近半的内力，我自会遭受反噬，心脉俱损，内力全失。”

“可你是大夫，又怎会医不好自己？”

“正因我是大夫，才更清楚自身的情势。月前辈，我所剩时日不多，若是未能撑过一月，还请您将我的尸首暴于荒野……如此，也算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月幽蝶闻言，心头莫名一滞。

已有多少年，不曾被旁人牵动情绪……

可此时眼前的男子，却委实令她动容。

他是那般孤傲，又怎会接受旁人的怜悯？他是那般深明大义，却亲手将自己送上绝路。

人生来便为好好活着，可这个人，他的一生都在谋略算计中度过，却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他手段毒辣，铁血无情，最终却要将自己暴尸荒野！

这样的人，实在令人心颤。

“便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月幽蝶开口，声音之中多了几分颤意。

“有。”卞夷勾唇，笑得若无其事，“若是能找到梦岐花，兴许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可那梦岐花，远不知在何处。再者，一旦寻到梦岐花，便能研制出噬魂散的解药，那可怕的邪物便再不足为惧。”

“即便到了这时，你仍是挂念着噬魂散，挂念着天下人……”

山洞一角。

在层层枝叶掩盖下，一具深褐色木棺藏匿其中。

那是青莲夫人离世后，尹星河花了一月的时间，打造而成。

百里丘跪于木棺前，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已有一个日夜。

暮云朝缓缓行去，跪于百里丘身侧，向那木棺叩首行礼。

虽不曾见过百里丘的娘亲，可她对于这个伟大的母亲，甚是敬重。

突然，百里丘伸手探入怀中，终是有了动作。

自怀中取出一张泛着枯黄的帕子，其上画着一名女子，眉眼之间与百里丘有几分相似。

暮云朝接过帕子，仔细地望着其上的女子，轻声问道，“这便是林亦尘交给你的信物？出自尹前辈……”

百里丘未作言语，暮云朝转眸，瞧见画像之下，尚有一行小字。

生母，桃花庄青莲夫人，因上官圣杰追杀，殁。

手臂轻轻一颤，一股悲凉蓦然涌上心头。

林亦尘自始至终，都知晓他的生母是谁，知晓他的仇人是谁。

而百里丘……

将帕子还给百里丘，暮云朝跪坐在地，静静相伴。

流水潺潺，因着温泉的存在，这山洞未显严寒。

“娘亲被害的那夜，周遭漆黑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百里丘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无边无尽的恐慌在我心底留下伤痛，自那之后，我痛恨黑夜……更惧怕黑夜……”

暮云朝静静地听着，听着百里丘的诉说，听着他从未启齿的心绪。

“这些年来，我总在心底企盼，企盼娘亲还活着，活在这雪山之下……”百里丘转首，望向暮云朝的眸光一片通红，“得知你能开山裂石后，我心底万般激动。只可惜，你始终不愿告诉我那炸药的配比成分……如今，即便是知晓了，也全然无用。”

暮云朝撼然，却缓缓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