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被移植的记忆
第5章被移植的记忆
在一起多年，因为习惯接受，因为懒于付出，渐渐忽略对方，无论是他喜欢吃的东西，还是一些细节流露出的变化。等到他爱上别人，或是对自己失去耐性，又觉得无限委屈。懒人的爱情，大概就是这样的吧。1.沈家姐妹
“非走不可。”
一见面，沈墨就告诉阿黛，她已下定了移民的决心。
“你说有要紧事跟我说，就是这个？”
阿黛比沈墨大两岁，当年沈黛考进上海的大学，毕业后定居于此。数年后，沈墨和宋逸尘夫妇也从武汉移居上海。
沈墨点点头，浓重的黑眼圈昭示了她最近的睡眠质量。
姐妹俩都算得上美人，长相却并不相似。沈黛像母亲，体态娇小，圆脸，眉清目秀，是古典美。沈墨更像父亲，身材高挑颀长，五官秀丽，比姐姐更夺人眼球。如今两人都步入中年，沈黛早就洗尽铅华，沈墨则非常注意保养和装扮，姐妹俩的外表差异越发明显，奇怪的是，旁人若是同时看到她俩，反而会觉得沈黛比沈墨年轻。
“姐，我就是舍不得你。”沈墨递给姐姐一根香烟，拿了打火机替姐姐点上，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沈黛的目光停留在妹妹左手小拇指上的一圈疤痕上。时光久远，疤痕的颜色已褪成淡淡一圈白色的细线。记忆却并没有随着疤痕的褪色而模糊。
关于这个疤痕，多年前，沈黛听妹妹讲过一个故事。她心疼妹妹，但也觉得妹妹太作了一些。姐妹俩性格迥异，妹妹自幼任性、主意大，脾气又倔，对姐姐亲热、体贴，却从不肯听姐姐一句劝告。
“外国有什么好？”沈黛问。
沈墨自顾自说道：“我问过叶子了，像我们这样的情况，移民过去不成问题……”
“问题是，有这个必要吗？”
沈墨掐灭还剩一半的香烟，幽幽叹了口气。
沈黛又问：“上次你说有个老板想收购你们厂，逸尘也很动心，后来怎样了？”
“还在接触中，逸尘没把话说死。”
沈墨顿了一下，忽然激动起来。
“姐，你东问西问，一句话也没说到点子上。卖掉厂子，我们全家移民出去，这不难。最大的问题是，去了国外宋逸尘能做什么？他不像姐夫，喜欢宅在一个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他这个人，没事做就会瞎折腾，还会把一切麻烦都怪在我头上。到时候不知他会闹出什么花样来！”
沈墨唉声叹气，只说羡慕姐姐和姐夫的小日子，浑然忘了，就在不久前，她和姐姐聚在一起吃饭时，谈到日用开销，谈到服装首饰，她还满心心疼姐姐过得太清寒，愤愤不平地数落姐夫关门闭户、不求上进的生活态度。
每次听到妹妹指责老余，沈黛都笑而不语。
“你真的羡慕我跟你姐夫？”沈黛问。
不等妹妹回答，她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怎么会忽然同意他辞职回家，最后把我自己也搭进去，陪他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沈黛一直知道老余的不求上进。当然，这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获悉的真相。在外人看来，老余工作认真，办事靠谱，即便算不得职场精英，也差不到哪里去。沈黛一度很欣赏老余的“宅”，别人家的老公下班后有应酬有活动，老余不一样，业余时间就爱逛菜场、超市，采买各式新鲜食材和调味料，炮制精致菜肴喂养她和儿子。
多么让人放心的老公啊！
有时老余也会外出旅行，返回后必然会试制旅行所到之处的特色美食。沈黛笑称她和儿子是小白鼠，饱受乱七八糟菜式的荼毒，苦不堪言。这种情况在儿子进入寄宿高中后有所改变，三口之家忽然退回到两人世界，老余一如既往地沉迷于他的烹饪试验中，对失而复得的两人世界毫无珍视的意思。沈黛开始感到生活的单调、沉闷，对老公奉上的佳肴失去了兴致。
第一次争吵，是从老余端给沈黛的一块炸猪排开始的。
“快尝尝！又酥又香的炸猪排。喏，辣酱油在这儿，蘸一点儿。”
沈黛说：“中午在饭堂吃的也是炸猪排。”
老余嗤之以鼻，“你们食堂做的猪食，能跟我的手艺比？”
沈黛烦了，“是，全世界就你做的菜最好吃。我们在外头吃的都是猪食，我们都是猪，就你一人最高贵。”
老余嘴硬，“我就是打个比方，夸张一点点，怎么了？你得承认，我说的是事实。”
沈黛把盘子一推，“我情愿去外面吃，吃日式料理，吃海鲜自助，吃黑暗料理，吃烛光晚餐！”
老余知道妻子心情不佳，却有心同她吵一架，特意选在此时告诉她：“你说的这些，我统统会做，而且肯定比外头做的要好。我早说过做到四十岁就退休，结果拖到现在还没退，现在看来，是时候做点自己的事了。”
“你说什么？你要辞职回家？”沈黛忘了生气。
“没错。”
“你疯了吗？天上会掉馅饼？你待在家里，钞票会从钱包里自己长出来？儿子还没读大学，将来还要买房子、讨老婆，样样事需要钱，你竟然就想退休了？”
“我又不欠儿子的，该给他的会给他，该他自己去赚的，由他去赚。我不是他的奴隶。至于每个月的开销，我早有计划，你放心好了。”
老余的计划，就是给社区里一些家长晚归的学生做托管。他在社区论坛上发过帖子，眼下已储存了足够开班的信息资源。
沈黛早知老余不是能带给她大富大贵的男人，却不知老余的志向如此“低落垂地”。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已筹划良久。
男人啊，你的名字叫阴险！
这不是调侃，是沈黛从牙齿缝中迸出的肺腑之言。
在一起生活多年，她知道老余一定会将这一计划变成事实。在无数次的争辩后，在无意中看到老余跟同学的qq聊天记录后，沈黛放弃了让一头牛从食草改为食肉的努力。
她开始转移夫妻共同财产，为离婚做准备。她懒得跟老余啰唆，假期不是跟妹妹或老同学聚会，就是独自出门旅行。
老余死人一般，依然沉浸于他与厨房的热恋中，对妻子的忧郁、愤怒假装不解。
2.沈黛的邂逅
这天午休，沈黛跟几个同事到五楼一家服装公司玩。那儿在搞内部特卖会，其实就是低价抛售库存，很多在这幢大厦上班的女士跟沈黛一样，吃过午餐，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态跑过去，小小的特卖会场因此显得更加拥挤。
看到那个女子的第一眼，沈黛就忘了身处的环境，忘了她的同伴。那一刻的感觉，是一道光照过来，照在一页书上，女子的名字和样子，甚至她的籍贯、年龄、性格，上面都有显示。
沈黛走近，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件小外套不错，可以搭在吊带衫外面，遮阳。”
女子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不知是不是被沈黛主动搭讪给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