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月色

周母看到人都来齐了，很高兴，要进厨房加菜，周利抢着道，“我哥买了好多菜，不用做了。”说着就和小康一起进厨房拿碗筷出来摆，周吉也帮着把菜端出来，一家人满满当当坐了一桌。这房子的客厅比起以前公屋区的大了不少，一个八仙桌，周父周母坐了一边，周利小康坐了一边，龙小飞挨着宋雯坐了，周吉一个人正好坐到了宋雯和龙小飞对面。

周吉想杜宁静每天拉着他聊宋雯，真的有效果，以前他看着宋雯和龙小飞在一起就像得了心绞痛一样难受，现在变得平静了许多。听着周利问“雯姐姐你和我哥什么时候结婚”，他也能微笑着等他们的回答。只听宋雯笑道，“你这么催，是自己等不及要嫁人了？”龙小飞却道，“我还想先专心干两年工作，有了基础才结婚。”

周吉暗暗观察着宋雯，见她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但他知道，雯雯这个表情明显就是不赞同。周吉的心没来由地紧张了一瞬，他暗道还是得继续配合宁静的脱敏训练才行

周父一字一顿地道，“结-了-婚-也-能-工-作。”

龙小飞不做声，周母又道，“你要拖不打紧，别耽误了雯雯。”宋雯马上道，“我没关系，我工作也忙。”

周吉大致也能猜到龙小飞的想法，他不想委屈雯雯，一定要等到自己多赚点钱有了底气才会结婚。可是，就像雯雯当初批评自己主动退出是看扁了她，如今龙小飞这么想何尝不是看扁了她？龙小飞比自己又强到了哪里？他知道自己这么比较很幼稚，但还是忍不住要比，莫非真被杜宁静说中了，他一直耿耿于怀放不下雯雯，不过是好胜心强？

不会的，他不能被宁静带偏。周吉在心里警告着自己，他那些因为雯雯而起的真真切切的疼痛，不可能只是好胜心。

吃过饭，宋雯要告辞，龙小飞要去送，却被她拦住。周吉接着也要告辞，宋雯主动开口道，“正好，我们一起出去。”周吉道好，龙小飞不好说什么，把两人送到门口。回头见周利和父亲在房间里唧唧咕咕说着话，小康帮着母亲在厨房里洗碗，便也要进去帮忙。

周母忙拦住他道，“还是我来洗吧，再多碗也不够你砸的。”上次他要抢着洗碗结果把一叠碗全摔了，周母就再也没让他洗过碗。龙小飞总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还是个外人，父母还拿他当个少爷供着，家务事都不让他插手，也怪他自己笨手笨脚，他一开始连洗衣机都不会用。周吉比他更像这家里的一份子，甚至连小康都比他更像这家里的一份子，买菜做饭拖地洗碗，样样能来。

“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冲个凉，换身衣服，衣服放着我一会儿一起洗。”周母又道。

“不用，我的衣服我自己收拾。”龙小飞道，“这些事您不让我学着做，我就总是不会做。”

“你还是别学了吧，学会了就是逃不掉的劳碌命。”周母道，“你看小吉，听说公屋区那么大一摊子事都是他在负责，这得操多少心，我看他都瘦了。”

龙小飞见又说到周吉身上，心里道，周吉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太强了，哪一天他才能真正取代周吉呢？又想起刚才雯雯都不愿意让他去送，要和周吉一起走，是生他气了吗？

周吉和宋雯一起下了楼，宋雯说她的车送修了，周吉关切地问，“怎么了，出车祸了吗？”宋雯道，只是被别的车刮蹭了一下。”周吉放下心来，道，“那我们走一走吧。”宋雯道了声好，两个人慢慢往外走。

宋雯突然站住，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道，“你看，今晚的月色真美。”周吉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道，“今天十六，月亮最圆。”宋雯轻笑道，“你还是那么没情趣。”周吉也笑道，“是啊，改不了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宋雯又说了一遍，周吉跟着道，“今晚的月色真美。”说完自己先笑了，宋雯也哈哈笑起来。

“你还好吗？”笑完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问了出来，然后又是一阵笑声，周吉等宋雯笑完了，先答道，“还好。”宋雯道，“我也还好。”

“龙小飞说不急着结婚的时候，我看你表情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周吉问道。

“我不是不高兴，我没那么恨嫁。”宋雯道。

“你是不高兴龙小飞把赚钱这事看得太重要了，重要过你们的感情。”周吉道。

“还是你了解我。”宋雯感叹道，“小飞现在好像走火入魔一样，一心只想着赚钱。”

周吉不想评价龙小飞，只是笑道，“我已经进阶到宋雯十级学者了。”

“可惜我没办法给你发证书。”宋雯道。

“我不要证书，只要我们还能做朋友就很好了。”周吉道。

宋雯看了他一眼，道，“你说的对。”

两个人继续走着，宋雯又抬头看了一会月亮，道，“好久没这么看过月亮了，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周吉道，“是啊，我也好久没抬头看过天了，真的很美。”

“风清月明。”宋雯道，周吉紧接着对道，“物是人非。”

这句“物是人非”让宋雯些微有些愣神，她转头去看周吉，见周吉微笑着，自己不禁也微笑起来。

宋雯抬手招了一辆路过的计程车，周吉替她拉开车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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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宋雯微笑着冲他挥挥手，车子驶远了。

周吉也慢慢转身，他抬头又看了一眼月亮，觉得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而他此时的心情，就像刚刚喝到微醺，有一点点怅惘，又有一点点懈怠，懒洋洋的，提不起力气，但底下似乎又正在蓄积着力量。他也许真的从宋雯这所学校毕业了。从他懂事起，他的感情世界里就只有一个宋雯，一切的欢喜和愁闷都是因她而起，为她而生，而今天，他终于可以放下了。

宋雯回到家，看见妈妈仍然在灯下算着纸牌。她走过去，看着妈妈把一张张牌摆好，然后翻开，皱眉思考。宋燕抬头看了女儿一眼，问道，“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宋雯道，“我今天碰到周吉了，他也回周家吃饭。”

宋燕放下手里的牌，看着女儿，只听宋雯道，“很奇怪，我好像又找到了从前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安心的感觉，可是上一次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他离我很远，远到我根本抓不住，现在他离开了，我却觉得从前那个周吉又回来了。”宋雯笑了笑，又道，“周吉说，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人真的会变，他在变，我也在变，小飞也在变，真的是……”她想了想，道，“物是人非。”

宋燕轻轻叹口气，把桌上的牌一张张慢慢收起来，开口道，“我算了一辈子的命，好像一次都没有算对。”她看着女儿，苦笑着道，“每一次都错了。”

“没关系。”宋雯道，“总有下一次，下一次，再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