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大哥

魏老大没有悬念地从齐家那里拿到了地。周吉在休息室里听着佣人们的八卦，说也是不巧，花叔给老爷递茶的时候，老爷没接住，茶都泼到了老爷的裤子上，一向喜怒不显的老爷破天荒地发了脾气，不过刚吼了一句，马上就被太太劝止了。主人家对家里佣人向来都是温和有礼的，难得看到老爷破功，偏偏还是对着花叔，佣人们议论得起劲，周吉也暗自高兴着，可惜龙雄杰恼羞成怒的样子他不能亲眼得见。可是出乎周吉意料之外的，是随后魏老大和龙雄杰的谈判出奇地顺利，魏老大提出了南区的那栋楼作为换地的条件，龙雄杰只拖了两天就答应了，爽快地签了合同。

魏老大坚持要和周吉吃庆功宴，周吉只好应允下来，那是魏老大名下的一个酒楼，周吉一进去，就见到魏老大身边几个人都坐在外间喝着茶聊天，并不喧闹，周吉进了里间，魏老大一个人正坐在席前等着他。

见到周吉，魏老大先塞给他一个鼓鼓的纸包，说是给他的酬劳，周吉捏了捏那个厚度，就知道数目一定不小。虽然他本意不是为了赚这笔钱，但钱还是让他快乐，特别是从龙雄杰那里抢来的钱。但是这种快乐并没有压过他心里的不安，自从龙雄杰和魏老大成交之后，周吉就觉得事情不对，以他这些天对龙雄杰的了解和研究，龙雄杰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范，这不符合他对龙雄杰的认知，那么一定是出现了更重大的问题，让龙雄杰放弃了这边的战场。

到底是什么问题？周吉身在龙家却毫无察觉，这让他很有挫败感。

周吉落座，魏老大亲自给他斟了酒，周吉连忙站起来，双手捧住酒杯道，“谢谢魏爷。”

“叫我大哥。”魏老大道。

周吉一时呆住，要知道，并不是人人都有称呼魏老大“大哥”的资格，能让魏老大应一声“大哥”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兄弟。今日魏老大终于把他划到了自家兄弟的圈子里，不再只是手下的马仔。周吉有些激动，他举起酒杯，郑重道，“我敬您，大哥。”

放下酒杯，周吉暗叹，做人还是得有用处，这次他给魏老大带来的收益，看来让魏老大很是满意。

果然，魏老大接着夸道，“你简直就是龙雄杰肚子里的蛔虫，我一开始还不敢相信，齐家荒郊野外那块巴掌大的地居然能换来市区的一栋楼。”

周吉更愿意看到的是魏老大牢牢捏住这块地不松手，但是留下这块地对魏老大来说并无收益，他不能让魏老大白忙活一场，魏老大又不是给他打工的，他要得到魏老大的全力支持，就得给魏老大创造价值。现在魏老大主动要做他的“大哥”，比起留着那块地让龙雄杰难办，周吉觉得收益更大。

随着对龙雄杰和飞龙的了解加深，周吉近日开始做一个练习，他把自己放在龙雄杰的位置上去复盘飞龙的发展历程，体会龙雄杰每一个决策的背后的考量，渐渐地他感觉自己有一种通灵者的感觉，仿佛他就是龙雄杰本人。但越是有这样的感觉，他越是能看清楚自己和龙雄杰的差距。比如这一次，虽然他不知道龙雄杰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但是龙雄杰这么快就放弃大楼，这决断的魄力他自愧不如。

周吉把自己的担心和感想都全盘托出，魏老大信任他，他也要坦诚相对。

魏老大安慰道，“既然是大事，绝对是压不住的，迟早会暴露出来，你要有耐心。”

周吉道，“大哥说的是，我不能先乱了阵脚。”

魏老大又笑道，“你也不必觉得自己比不上龙雄杰，你才多大岁数，他有多大岁数，他是老狐狸，你就是只小狐狸。”

“没有大哥您鼎力相助，我再修炼一百年也拿不下他这只老狐狸。”周吉又举杯去敬魏老大。他说的是真心话，没有魏老大的全力支持，他再怎么谋算，也不可能让龙雄杰吃下这个闷亏。

放下酒杯，周吉又问道，“您准备怎么处理那栋大楼？”

对于这栋大楼的下一步计划，周吉心里是有想法的。这栋大楼是龙雄杰起家时的得意之作，建成之时就成为南区的标志性建筑，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标志性建筑已经失去往日光彩，龙雄杰手上有太多更重大的项目，他根本没有精力去对以前的作品修修补补，所以这栋楼在龙雄杰眼里，象征意味更胜于实际效能。周吉知道龙雄杰不是怀旧的人，他做选择从来不会被感情因素左右，这也是周吉确信龙雄杰最终是可以吐出这栋楼来换地的原因。

周吉不是龙雄杰，他手里没有可以浪费的资本，所以他看中这栋楼的潜在价值，南区虽是老城区，但政府近年一直在致力于重新打造南区恢复它商业中心的地位。这栋大楼经过升级改造，一定能比现在创造出更大的效益。

“怎么处理？”魏老大有些不明白，“我查过大楼的帐目，光租金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我坐着收钱就行，没必要再折腾。”

周吉按捺下失望，把自己的想法给魏老大分析了一遍，最后他说，“相信我，重新改造之后，这栋楼会给您带来更大的利润，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投资。”

魏老大认真听完，思索了许久，犹豫道，“好是好，但是照你说的这么改，那些老租户就租不起这里了。一百多商户，在这里做了十多年生意，你让他们到哪里再去找地方谋生？”

“我们按照合同赔付他们违约金，一分钱不会少他们的。”周吉道。

“违约金能有多少，通知他们提前搬走，最多退给他们三个月租金。”魏老大仍然不赞成。

“所以这笔买卖很划算。”周吉心里盘算着这笔生意，并没有注意到魏老大话里的犹疑，继续道，“我可以帮您从头到尾打理好，这些心您都不必操。”

“老弟，”魏老大笑道，“你是个天生的商人，但我不是。”

周吉有些疑惑地看着魏老大，魏老大要转型，不就是要正正经经做生意吗？

“我拜的是关公，不是财神。”魏老大的话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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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吉心里一惊，马上明白自己错得离谱，他知道魏老大讲义气，但那只是对手下兄弟，万万没想到，魏老大对素不相识的租户也能义气当先。

周吉举起酒杯，道，“大哥，小弟错了，我自罚一杯。”说着一干而尽。

“你也没错。”魏老大仍是微笑着，道，“在商言商，我懂，但是我不仅仅是一个商人。”

“是我狭隘了，赚钱不是唯一目的，您今天给我上了一课。”周吉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您为什么有这么高的威望。”

“少拍我马屁了。”魏老大哈哈大笑，“你想要做这个工程，现在没有了，你心里大概在骂我吧。”

周吉暗叫惭愧，魏老大目光如炬，在他这老江湖眼里，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根本是藏不住的。他索性也不再掩饰什么，跟着笑了起来。

临告别前，魏老大拍着周吉的肩膀，豪爽地道，“今后有需要大哥出力的地方，你只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