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三代农心

宴会的喧闹声充斥着整个叶府，此刻想找到自己那个倔强的二儿子，确实有点困难。在多处寻找无果之后，叶牧之想到了自己的三儿子，于是先找来了三儿子叶梁治。

“豆儿，你二哥呢？我怎么没看到果儿？”叶牧之拉住叶梁治问道。

“父亲，我也没看到果儿哥，应该是去玩了吧。”豆儿的脸上明显有一种闪躲的样子。

“豆儿，不要撒谎，带我去找你二哥。”叶牧之脸上变得严肃了一些。

“好吧，但是他也不一定在那里。”豆儿有点委屈的感觉，低着头走在前面。

叶牧之跟着豆儿向后院走着，路上也都是欢乐的人们，叶牧之边走边和宾客打着招呼，眼睛有点忙不过来。

豆儿带着父亲来到了后院的一个偏僻之处，指着拐角处的一个房间，说道：“这个是我和哥哥的秘密，果儿哥常来这里，但是不知道今天在不在。”

叶牧之走向前去，原本想直接打开房门，但是当他的手接触到房门的时候，突然停下了。然后用手轻轻扣门，说道：“我儿果儿在吗？”

接连三声询问，屋内有了回应，一阵声响后，屋门打开了，果儿低着头站在门内。

叶牧之看着沮丧的果儿，走进了屋里，回头看着刚想离开的豆儿，说道：“豆儿，你也进来吧，今天父亲想和你们聊聊。”

豆儿停下了脚步，缩了一下脖子，然后一脸无奈的转过身来。那一脸无奈仿佛在转身后，重重的压低了他的头，进而压弯了他的腰，整个人像是充气不足的气球，瞬间柔软下来。

“不要搞怪，赶紧进来。”父亲看着豆儿慢慢挪动的身体，说道。

父子三人进了屋子，关好门，开始了父子之间的交谈。

“果儿，你能向父亲讲讲你的想法吗？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叶牧之说道。

“父亲，果儿不是想不明白，是委屈。”叶梁齐直白的说道。

“那就说说你的委屈。”叶牧之看到儿子开始说话，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果儿看到爷爷被北狄人暗伤，非常生气，本就想着如何为爷爷报仇，今天就遇到了机会，他们不在自己家好好待着，为什么要跑到我们这里为非作歹，我杀掉他们，就是为爷爷出气，就是保护我们自己，我有什么错，爷爷为什么要责罚我？我觉得……”叶梁齐诉说着心里的委屈。

听着儿子慢慢说出的心事，叶牧之心中舒缓了很多，他明白，讲出来就比窝在心里好一些。看着儿子越来越委屈的表情，他拉过果儿，用手摸着果儿的头，静静的听着。

等到果儿都说完了心中的委屈，叶牧之没有马上解释，而是看向了豆儿，说道：“豆儿，你还有什么补充吗？”

“父亲，我觉得二哥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的马没有二哥的马跑得快，如果是我先到，我也会像二哥那样做的。”说着话，豆儿的脖子又挺了起来。

“父亲明白了你们的委屈，那我来说说我的想法，可以吗？”叶牧之静静的说道。

看着两个儿子纷纷点起了头，叶牧之说道：“首先，你们能因为爷爷受伤感到担心和气愤，这是对的，因为我们是亲人，就是要一体同心，爷爷受伤，就是我们自己受伤。其次，伤害爷爷的人已经被父亲正法，仇恨已然了结，而今天我们擒获的人，不是伤害爷爷的人，自然不应该再次报复。第三，今天的那些人已经放下武器，没有抵抗能力，这个时候，应该停止杀戮，不能滥杀无辜，你们会无缘无故的伤害羊圈里的小羊吗？”

“可是他们是北狄人，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叶梁齐说道。

“羊圈外的羊，我们把他们哄回去就好了，没必要都杀掉，对吗？”叶牧之回道。

“可是，太子让我们杀的，是他在那里喊着，杀，杀，杀。”叶梁齐还在愤愤不平的说着。

叶牧之听到孩子提到了太子，一时间不好再做否定，沉默了下来，用眼睛看着两个孩子，手里还不自主的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

正在屋子里沉默的时候，爷爷推开了房门，看着屋内儿子和孙子。叶梁齐下意识的扭过头去，躲开了爷爷的眼睛。

叶老领主关上门，走了进来。拉过两个孙子，语重心长的说道：“今天爷爷出手有些重，让孙儿受惊了。”说着话，翻看着果儿的后背，发现只是一些淤青后，心里放松了很多。

叶老城主缓了缓语气，接着说道：“我叶氏世代农耕，虽然也占据一方沃土，领兵征战多年，但我叶氏族人的本职仍是农耕。”

两个孙儿听到爷爷讲起了农耕，而不是他们今天的事情，又开始迷惑起来，但他们也不好打断，只好用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爷爷。

“农耕，就是和天地打交道，这个可比领兵征战复杂多了。”爷爷继续说着，而两个孙儿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们还小，没有参透其中的道理。战争，是处理人与人的关系。但是农耕，是处理人和天地的关系，你们说是不是更复杂一些？”爷爷看着两个孙子，接着说道：“人和天地有什么关系呢？也许你们会认为，就是找片肥沃的土地，在一个合适的天气里播种，按时节耕耘，就能取得收获。”

“爷爷，我们不就是这样耕种的吗？难道这比打仗还复杂？”叶梁齐打断了爷爷的讲话，追问道。

“这是耕者最浅显的道理，但是要作为这农耕之地上的主人，我们要参透更深刻的道理。人和天地之间的关系，我们至少要明白三重关系，因果、平衡和自然。”爷爷看着一脸迷惑的孙子，继续说道：“首先是因果，因果的简单理解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种下什么种子，就会收获什么果实，种下仇恨就会获得仇恨，种下善良就会收获更多善良。这也是爷爷为你们取名字的寓意，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这第二重关系就是平衡，万物之间是相生相克的，有帮助就有约束，有多就有少，就像今年，种的高粱多了，黍子就会种的少，但是你不能都种高粱或黍子，不然遇到病害、旱灾、水患，我们就会颗粒无收。我们和北狄也是一样，如果没有了北狄，也许我们叶家也就不在了。”爷爷继续说着农耕的道理。

“爷爷，我没听懂，为什么高粱和黍子，就是我们和北狄呢？”豆儿突然也发问了。

“这个道理还需要你们慢慢参悟，长大了也许就明白了。”爷爷抚摸了一下豆儿，继续说道:“这第三重关系是自然，这是天地之间最大的道理，世间万物能够出现，就有他出现的道理，事情发生了，就必然有它发生的道理。我们要遵守这个道理，尊重每一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顺应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他们都是自然的造化。”

“父亲，您说的好像矛盾了，第一第二重关系好像违背了第三重关系，如果遵从自然，我们就不应该耕种土地，而是放任自然生长，地里长什么，我们收获什么。”叶牧之也产生了疑问。

“我儿的问题甚好，你要理解这三重关系是有大小之分的，记住，大道为世，中道为势，小道为事。”叶老领主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着，而此刻聆听着的父子三人，眼睛里都充满了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