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大明三百年(上)》(13)
盛世红颜唱悲歌仁宗不愧为仁君,他远避奸邪,与杨溥、杨士奇、杨荣等时贤把国家治理得一时间天下承平。但是这太平盛世却暗伏着巨大的政治危机,他弟弟朱高煦一心想做皇帝。为此朱高煦用离间计,让仁宗对太子朱瞻基产生了疑心……
太子朱瞻基继位后称为宣宗,其时盛世空前,汉王朱高煦却举旗起事了……
叛乱平定后,朱高煦因为不肯安分地受囚禁,触怒了宣宗,结果朱高煦被扣在一口铜钟内,用烈火活活地烤成了一堆乌炭……
贤淑的胡皇后不如俊俏伶俐的孙贵妃得宣宗的宠,她自知命运堪忧……
孙贵妃用掉包计弄来了个假太子,宣宗对此却深信不疑心,于是胡皇后的大难就到了,与之同步的是孙贵妃如愿以偿地成为了皇后。一天深夜里,受了委屈的宫侍小娥不小心泄密了假太子的秘密,于是她惨遭杀身之祸。接着宣宗又无情而巧妙地计杀了美丽的孙后……
在给张太后过寿的时候,宣宗让可怜而悲惨的胡皇后复了位……
莲妃是宣宗的新宠,宣宗特为她在西苑大造莲房,耗去了巨额国帑。宣宗整天沉迷歌舞酒色,直谏的大臣遭受沉重打击。于是张太后怒封莲房,美丽的莲妃则在不久就被逼得郁郁而终……
杭州的一个风流少年,与一个小家碧玉,通过一双合色鞋,夜会于楼台。到出现了人命大案时,这双合色小绣鞋成为唯一的线索,真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于谦的神机妙算虽然让案情最后水落石出,但却也导致了一场大悲剧的发生……
仁宗在位时最受宠幸的谭妃娘娘用计逼美丽惊人的韩妃玉翘出了宫,于是就发生了宫妃私通的大案,于谦再次费尽心机地让千奇万曲的案情真相大白,当然结果也仍然是又一场的红颜大悲剧发生了……
宿命
仁宗皇帝早在做太子的时候,太宗出征塞北就委他监国,前后计算起来足有廿多年,这漫长的实习期显示出了他日后作为一个君主的充分才干;并且他还得益于这漫长的实习期,让他对于官民的营私利弊,没有一样不知道的;最最重要的是仁宗自从当了皇帝后,整天工作热情高涨,又加上张皇后也是一位贤后贤内助,而谭妃也很安分,所以他这样说:“朕一进后宫,对着内侍宫人总是感觉索然无趣,倒是在朝理政置事,真乃津津有味,其乐无穷啊。”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整天工作热情高涨在朝理政置事的仁宗又重用时人号称三杨的杨溥、杨士奇、杨荣,杨士奇号西杨,杨溥号南杨,杨荣号东杨,并称三杨。三杨也的确有治国的才干,辅助仁宗修明庶政,与民休息,一时间天下俨然有承平景象。
仁宗又任金幼孜、黄淮、夏原吉等以要职,这几人也是当时的人杰。这样一来,时贤毕集,自然就奸邪远避了。更兼太子瞻基天姿聪颖,为人仁智英毅,是仁宗治天下的好帮手。
太子朱瞻基不仅在仁宗的诸皇子中,无人可和他颉颃,就是在整个朱氏皇族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太宗在世之日,那天批阅奏牍时,恰好十一二岁的朱瞻基侍立一边,太宗出于喜爱,就递了一个奏折给他,让他来批复。朱瞻基所批的句语居然能洞中要害。只是有一样疏忽,就是不曾把奏疏上的讹字圈出。太宗笑着说他道:“你批奏牍,怎么不留心文字?”朱瞻基答道:“那是无心笔误,只要大事不差,这些小错误,何必苛求呢?”太宗连连点头道:“这才有人君之度。”
太宗立储君的时候,本欲册立朱高煦,因为当年靖难兵事中,朱高煦曾得太宗的事成后立为太子的许诺。可是后来太宗发现朱高煦勇而无谋,况且废长立次易激大变,而金幼孜、张辅、杨士奇等臣又极力反对,最重要的是,太宗看皇长孙朱瞻基将来必是个盛世天子,而朱瞻基是朱高炽的长子,于是太宗综合考虑再三后,就决意立朱高炽为储君。
可是朱高煦因为太宗当年的这个亲口允诺,就拼命地冲锋陷阵,汗马功劳很是不小。现在他见一向因为食言而体肥身胖的太宗竟对自己的儿子也自食前言,只封给他一个汉王,心里不觉很是怨恨,但惧于太宗没敢胡为。到了仁宗继位后,又是内外大治,朱高煦虽满心要反,倒也没有机会可乘。但朱高煦却自恃勇猛,常向部下说,能将十万大兵横行天下,无人敢抗。
仁宗也知朱高煦衔恨,终必作乱。但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其时血腥气尚未消退,若是对朱高煦进行削藩,成功则必伤手足之情,失败则自己就将是建文帝第二。因此他衡量再三,还是决定维持现状最好。自然朝中也有大臣提出了当年齐泰、黄子澄版的建议,但都受到了仁宗的严厉痛斥。
那天太子朱瞻基府中忽然来了朱高煦的参赞王斌悄悄求见,朱瞻基看在叔父朱高煦面上很是客气,王斌满以为胜算在握地把“只要朱瞻基在内筹划稳妥,朱高煦愿为外援,里应外合,事成之后保朱瞻基登极”计划合盘托出。
朱瞻基一听就明白了朱高煦打算弄成父子猜忌、他好于中取便的意图。王斌一见任凭自己怎么样说得好,朱瞻基就是一个不为所动,于是他转而捏造流言,说太子朱瞻基有篡位的举动。不想他这一举竟如其所愿了。
不过几天,仁宗就下了一道上谕,命太子朱瞻基留守南京,不奉召唤,不准入朝。仁宗的疑心病让他以为这样调开太子,就可以杜绝内变了。可谁知太子朱瞻基才到南京,北京的仁宗皇帝就已因暴疾而晏驾。
内宦海寿又再次一如当年那样,赶快星夜赶路,只不过他不是回京城而离开京城飞奔南京,急诏太子朱瞻基入都。
朱瞻基拜受了遗诏后大哭了一场,然后同内侍海寿星夜赶到北京。再接下来由杨士奇等扶太子朱瞻基登位,他就是宣宗皇帝。
仁宗被追尊为昭皇帝,就这样四十八岁的仁宗自登基到崩逝,在位不过一年。仁宗死后,平日里最受宠幸的谭妃先是自愿到墓地守陵,然后又在某一天奇怪地上吊自杀了,她的这种行为被定性为投缳殉主,于是她被追赠为昭容恭禧顺妃。
宣宗保留了洪熙元年,于第二年改年号为宣德元年,尊生母张皇后为皇太后,册立胡氏为皇后,孙氏为贵妃。
三杨同时受到重用,晋受内阁大学士。任蹇义、叶春为大理寺少卿。那时真是天下承平,万民同乐,盛世的景象果然和别朝不同。
火灸亲叔
宣宗风流文雅,闲时好吟读作赋。大理寺卿叶春诗名最噪,宣宗的赋诗作歌多半是叶春捉刀代笔,比如那一首流传甚广、当时盛誉不凡的《采莲曲》:
美人家住沧州道,翠尽红妆似莲好。
旧岁花开与郎别,郎不归兮花颜老。
十里清香日过年,采莲桨荡过南浦。
采着莫并莲子摘,莲子丝牵妾心苦。
花谢花开总是空,妾情一片水流中。
从今抛却伤心事,一任芙蕖扬晚风。
秋日花儿娇,墙外杜鹃红。
采莲采莲,扁舟入莲丛。
其时汉王朱高煦读了这首词曲,从中感觉到宣宗真的应了当日太宗的话,真做了个太平天子,不禁气得直跳脚,齐集部下兵士,也举旗起事了。
警报从乐安直达京师,大学士杨士奇奏道:“高煦胆大妄为,是欺皇上年轻,如今若陛下出其不意,御驾亲征,高煦自然就惊走了。”宣宗很以为然,于是亲统六师,命武阳侯薛禄为先锋,少傅杨士奇、太保张辅、太傅杨荣、少师杨溥、尚书吴潢、侍郎张成,悉随驾出征。又命郑王瞻、埈襄王瞻瞻和定国公徐永昌、彭城伯张昶、广信伯侯成、尚书黄淮、大学士金幼孜等留守京师。
果然朱高煦一见宣宗御驾亲征,顿时大惊,尤其可怕的是,他的部下兵士因为皇帝御驾亲征,早已没了战心,朱高煦虽勇猛,究竟孤掌难鸣,只得来宣宗军前请降。
群臣多主张把朱高煦正法,唯独杨士奇和杨荣极力争执,说太宗只有三子,今昭皇帝已晏驾,所存的汉、赵两王,岂可再加诛戮?
于是宣宗再次很以为然,只是将朱高煦废为了庶人。班师回京以后,朱高煦被拘禁在狱中。
身材极其高大的朱高煦坐在天牢里却极不安分,向狱官硬索酒肉,吃饱了喝足了,就大喝大叫,一伸手一抬足,轻轻松松就能让铁链和囚枷纷纷地崩折。
狱官吓得忙禀闻巡监御史,于是朱高煦被头号的铁叶大枷束枷起来。可是朱高煦只是稍用力一拉扯,铁叶枷就又崩裂了。狱官没法,只得据实上闻。
宣宗于是就命人在西安门内建起一座石室来,室的四围都是用最大的石块铺成,式样好似鸟笼一般,朱高煦被囚在里面后,宣宗传谕给石室取名逍遥城。
住在逍遥城里其实并不逍遥、想把他治老实治安生其实并不肯老实安高煦却有几次沉痛地总结说,有人老实就老实对了,有人老实就老实错了,有人善良就善良对了,可有人善良就善良错了,比如建文帝老实善良就是老实善良错了,而其兄高炽老实善良就老实善良对了;而有人狠就狠对了,有人狠就狠错了,比如穷兵黩武嗜血成性的屠戮手燕王就是狠对了,而他高煦就是狠错了。看得出高煦在白天的胡闹之后,夜里其实是一直在冷静地思考问题的。
朱高煦被这样地囚禁了一年多以后,宁王痛心疾首血泪成行地上了一道疏,请赦宥朱高煦。宣宗读后,也被唤起了骨肉之情,于是亲自前往逍遥城来看朱高煦,并且说好了,只要朱高煦改过自新,就仍复他原来的爵位。
不想当宣宗来到逍遥城时,朱高煦正赤着一双脚,披头散发地在那里乱舞乱跳。宣宗令内监去喝阻他,朱高煦只当不曾听见。宣宗便走到石室跟前,还没等他摆摆皇帝的威风说上几句话,朱高煦忽然伸出一只脚来,出其不意地猛然一勾,正勾在宣宗的脚踝骨上,宣宗冷不防,一屁股就跌倒在地,结果皇帝的威风没来得及摆摆倒还是小事,可事实上却是皇帝被来了个下马威,朱高煦终于得到一个发泄的最好机会,顿时开心得哈哈大笑。
内侍和校尉慌忙过来扶持,在朱高煦的哈哈大笑声中,跌了一大跤、摆不成皇帝威风的宣宗在因恼和羞而成的大怒大愤中,吩咐甲士把殿前的铜钟抬过来。
这口铜钟是元顺帝时代,因为崇信喇嘛教,在建喇嘛殿的时候铸成的,上面镌刻着龙纹凤篆,重约三四百斤。然后宣宗下令打开了逍遥城门,把那口大铜钟覆罩在朱高煦的身上。
身材异常高大的朱高煦恃仗大力,竟用头把钟顶了起来。宣宗禁不更加恼火,斥吼着:“他不是能把钟顶起来吗?朕如今就给他来一个顶不动!”然后宣宗吩咐几个内侍搬来木柴,满满地堆放在铜钟的四周,一把无情火诱导起了所有木柴燃烧的热情,顿时烈焰腾空,将一口铜钟烧得如同炭一般地刺目鲜艳火红。
朱高煦在钟内起先还嘶吼叫喊,渐渐就是惨厉厉地呻吟,再后来就声息不闻了,直到柴成烬火已灭,宣宗才令人移去铜钟,钟内只剩得一堆乌焦巴弓的炭屑,朱高煦早已化成了灰。这下子轮到宣宗哈哈大笑了,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开心地说:“这下子,你现在还能顶得起那口大铜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