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儿子们》(17) - 大地:三部曲 - 赛珍珠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都市言情 > 大地:三部曲 >

第十七章《儿子们》(17)

假如王虎是个普通的粗人,不知礼仪、法纪,他或许会要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没有爹,没有兄弟,也没有其他什么男人来为她出头。他本来是可以对她为所欲为的,但是年轻时候心灵上受到的创伤使他变得瞻前顾后,他想,若能克制七情六欲,熬到可以娶她为妻时再享同衾共枕之福,那么乐趣更浓。再说,他虽然情欲难熬,度日如年,但是他之所以想要娶她为妻,一种更强烈的愿望是要她生儿子,生一个他的儿子、他的长子,而且唯有明媒正娶的妻子才能为男人生个正宗的儿子。是的,他对她所渴求的、令他内心狂喜的有一半是为了这个。他健康强壮、精力充沛,她狐媚丽质、无畏无惧,两者结合生男育女,后代该是何等完美。王虎一想到这里,似乎他的儿子就已生在眼前了。他急匆匆叫来他的亲信“豁嘴”,吩咐他说:“去告诉我两位兄长,我要取出那份留给我成家用的银子。现在我要派结婚用场了,我已经答应这个女人。告诉他们给我一千块大洋,我要送彩礼,办喜酒,自己还得做一件新礼服,讲讲排场。如果他们只给八百,你就立即拿着回来,别为另外的两百误了时间。请两位兄长也来喝喜酒,他们爱带什么人就带什么人来。”

“豁嘴”听了这番话,简直惊呆了,他的下巴可怕地颤抖着,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挤出几句话来:“嗬……将爷,嗬……司令,和那个狐狸精!就玩她一天吧,玩一阵子,可不要娶她……”

“闭嘴,傻瓜!”王虎从椅子上跳起来,冲着他吼道,“难道我求你恩准不成?我要叫人把你当作普通犯人打一顿!”

“豁嘴”耷拉着脑袋不作声了,他眼泪汪汪的,拖着沉重的步子去为主子跑腿。他感觉到这个女人只会给他的主人带来灾祸。一路上他还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咕哝着:“哼,我见过这些狐狸精!司令怎么也不会相信我说的灾祸!这些狐狸精总是迷住最好的男人——总是这样的!”

冬天十分干燥,大道上尘土积得很厚,他的脚步扬起积尘,一边走一边咕哝着,有时眼泪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往下流。过路人看到他痴呆呆地只管闷头赶路,满腹心事、眼不旁顾的样子,都以为他是疯子,纷纷给他让路。

他到了王掌柜家,发现他不在,就径直来到他的粮店。王掌柜正坐在柜台后面一角的桌旁算账,他一见兄弟的这个心腹先是故作镇静,但一听他捎的口信,不觉大吃一惊。他抬起头,手中捏着笔,激动地说:“钱都贷出去了,我一下子哪能凑齐这么大一笔银子?我兄弟应该在订婚时就通知我,也好给我一两年的时间准备。如此匆匆成婚,哪还成个体统!”

王虎很了解他的兄长是个死抱住钱不放手的人,因此在差他心腹走之前就吩咐过:“如果我兄长想敷衍搪塞过去,你可要逼他一下。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要是拿不到这笔钱,就只得亲自跑一趟去取了。你回来后三天之内我会把这件事办成。你去不要超过五天,要快,说不上什么时候上头要派兵来打我。如果省里官府衙门知道了我所做的事,我就没法再掩人耳目了。他们肯定会派兵来打,一打起仗来根本没法举行婚宴。”

现在事情很清楚,王虎曾施行暴力,他必须在衙门受审,而且很可能判刑。但是另一个更明确的事实是,王虎对这个女人已到了迫不及待地想弄到手的地步。他知道,若是弄不到这个女人,他就谈不上是个勇士。因此他无所顾忌地行事,并且凶相毕露地驱使他的心腹速去速回。他在心腹临行前还曾嘱咐道:“我知道,老二是做买卖的,他肯定会大叫大嚷,说他把钱放了贷,无法取出来。你别去听他那一套。你就跟他说,我手里仍握着剑呢,我这把剑就是杀老豹子时,从他那里夺来的,锋利得很啊!”

这种威胁之词无疑是最后一张王牌,王虎的心腹办事时心中自有打算,非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搬出这张王牌,他看不起那个女人——一个漂泊江湖的贱女人。一个大户人家娶那种女人做媳妇简直是耻辱。他还没敢讲出那个女人从强盗窝里跑出来的实情呢。他心里可是真想讲出实情来,真想阻止她嫁给他的主子,但他也十分清楚王虎的脾气:他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的。不得已,他最后还是搬出了那张王牌。

王掌柜无奈,只得四方奔波,讨回一些银子。他心里沮丧得很,因为被迫突然将银子收回,白白损失了利钱。他垂头丧气地找到他大哥说:“那笔给老三派结婚用场的钱,他现在要取了。要娶一个娼妇之类的女人做老婆,这种女人听都没听说过!老三可真像你啊。”

王大搔搔脑袋,一时想不出如何答对才好,最后他决定不伤和气,便说:“真是怪事,我还以为他要准备成家时会来求我们去为他操办订婚事宜的。咱爹死了,这种事本来应由他操心的。是呀,以前我也曾想到过选一两个丫头。”他心里想,要是让他选个丫头的话,他会比别人都选得好,他才了解女人呢,城里所有最好的未婚女子他都了解,至少可以打听到。

王掌柜心急火燎,可不像老大那般慢条斯理,他冷笑一声说:“我知道你心里想到过一两户人家!我可不管这种事!要紧的是你怎么应付他要的一千大洋,我手头上可拿不出这么大一笔现钱!”

王大呆呆地望着老二,慢吞吞地坐下,双手放在肥厚的膝上,两眼直勾勾的,说起话来嗓子都沙哑了:“我有多少钱你都清楚,从来没有现钱闲放着,要不然再卖块地吧。”

王掌柜沉吟片刻,新年前卖地不是合适时机。地里全种上小麦,他还指望多收些麦子。但回到店里拨一下算盘,权衡利弊,他发觉多卖一块地总要比抽回放高利贷的钱合算,所以决定将一块不肥不瘦的地卖掉。消息一传出,来买地的人不少。一块地卖了一千大洋零一点,但他只给了那个心腹九百,余下的自己留着,以防王虎再来要钱。

那个心腹头脑简单,他只记住主人嘱咐过他不要为争一两百块大洋而误了时间,所以九百块一到手,他就回去了。王掌柜立即将未要去的余款放了贷,能省下这点钱,不管怎样,多少是点安慰。

在这笔交易过程中只有一件不顺心的事。他卖的地是土屋不远的一两块地,卖地时,梨花刚好从屋里出来,走到屋前的打谷场上。她看到一帮人聚在田头,就用手遮着阳光眺望了一会儿,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匆匆赶到王掌柜身旁,将他从人群里拉到一边,睁大了眼睛责备他说:“你又卖地了?”

王掌柜没和她纠缠,他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哪还有心思与她缠个不清。他直截了当地说:“我兄弟要娶亲了,我手头又没有闲钱给他花,只得卖地了。”

梨花一听说这事,神态奇怪极了,她一声不响地退回土屋里。从那天起,她的生活圈子缩得更小了。平时她常去看望那两个孩子,除了看孩子之外,她的时间都花在专心致志地听尼姑讲道上。现在她要求尼姑每天到她家讲道,即使是上午,她也欢迎她们来,然而,其他人都相信上午见尼姑是倒霉事,晌午前走在路上见尼姑经过,大多数人会向她们吐唾沫,因为那不是好兆头。

她发誓终身不食荤,这对她并非难事,因为她从不杀生。即使在炎热的夏夜,她也会关上格子窗,这样蛾子就不会飞进屋里扑火自焚,这也算是一种放生吧。她最大的夙愿是希望那个傻姑娘死在她前头,那样她就不需要动用王龙留给她的那包以备必要时用的毒药了。

她向尼姑学道,念经念到深夜,手腕上老戴着一串玫瑰色的香木小念珠,这就是她的全部生活。

打发走王虎差来的人后,王掌柜和王地主商量着是否要去参加老三的婚礼。他们一想到老三功就名成,有了一定的权势,当然很愿意去沾沾光,但是来人再三强调此事得急速办理,要抢在上头派兵讨伐之前成婚,因此这老大老二又有些害怕。他们不知道王虎的兵力究竟有多强,万一打了败仗,老三要被问罪受罚,而他们也许会受到株连,因为是兄弟关系嘛。王地主还特别想去看一下老三究竟弄了个什么样的女人,据来人所说,那个女人确实值得一看。他太太知道这件事后,冷冷地说:“像我们听到的那种争斗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可不得了啊,要是他被上头判刑,那么我们全都要判。我常听人家说,一个人要是造了反,那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呀。”

过去皇帝肃清乱臣贼子是用这种刑的。王地主在戏院书场里也曾看过这样的戏,听过这样的书。他以前很喜欢在戏院书场这种地方打发时间,现在虽然有身价了,不屑于那种低档的娱乐,也不敢随便挤身于那种地方的平民百姓中间,但若有过路说书人到茶馆里说书,他还是去听的。现在一想起那些故事,他的脸色便吓得发黄,他匆匆跑到王掌柜处,说:“我们最好立个文书,说明我们的兄弟是个不孝之子,我们已把他逐出了家门。如果他打了败仗,被判了刑,我们和我们的儿子就不会受牵连。”他说这话时心中有点沾沾自喜,毕竟他自己的儿子当初没有跟王虎走。接着,他幸灾乐祸地对老二说:“你儿子目前身处险境,我实在为他感到忧虑!”

王掌柜皮笑肉不笑,显得十分尴尬。沉思片刻后,他觉得,为谨慎起见,立个文书确实是良策。一纸文书即刻就写成了,文书上说明王老三即外号“老虎”的,如何一贯不孝,已与本家脱离关系。他先让老大签字,接着自己签,然后把文书拿到县衙门,纳了一笔钱,请县衙门秘密地盖上大印。王二拿回这张盖了官府大印的字据,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藏在没人能够发现的地方。

这样,兄弟俩才觉放心。一天早上,两人在茶馆相遇,王地主开口说:“现在万无一失了,何不去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

他们两人已到了不便轻松出远门的年龄,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停当,四处传闻已起。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全县,说是有一个乡下暴发户原在南方一位将领手下当差,后来开小差跑了出来,既是逃兵,又干抢劫,夺了一个县城称王称霸,不可一世,省里的长官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气愤,已派兵前去捉拿。这位长官也是听命于上方,若捉拿不了这个反贼,他自己也要受罚。

当谣言从路边客栈或茶楼小馆里传出时,少不了有些人津津乐道,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搬给王氏兄弟听。他们俩很快放弃了原先的打算,有好一阵子闭门不出,免得招惹是非。他们心中暗自庆幸,亏得以前尚未吹嘘过自己的兄弟如何显赫。那张县衙盖印的字据对他们也算是个安慰。如果有人当着他们的面说起老三,王地主就会大声道:“他一直在外面野,早与老家脱离关系了!”

而王掌柜却会噘起两片薄嘴唇说:“随他去干什么,反正与我们无关,他与我们哪里还有什么手足之情?”

谣言传到王虎那里时,他正在大办婚宴。他已下令全营上下大宴三天,杀猪宰牛、捕鸡捉鸭,凡用于婚宴的,一概由他付钱。虽然他在这个地方有权有势,完全可以白吃白拿,无人胆敢违抗,但是他不愿仗势欺人,因而声明一切由他自掏腰包。

这种仁义之心感动了百姓,人们交口称颂道:“军阀向来都是十恶不赦的,如今这个军阀却是好人。他有权有势,强盗不敢来,他自己不抢百姓,也不收税,天底下没有比他再好的了。”

但是百姓尚不敢太公开地拥护他,因为他们也听到了谣言。他们还要等一阵子看看动静,因为他到底能否打赢还不知道。如果他败了,那么效忠于他的人也要倒霉。所以,要等他打赢了那一仗,百姓才敢出面拥护他。

尽管一下子有那么多的人大吃大喝,备齐这样的宴席对百姓而言是个沉重的负担,但他们对王虎还是要什么就给什么。王虎办酒席的规格很高,他和新娘、几个亲信和伴娘那一桌规格就更高了。那些伴娘约有半数是左邻右舍,另一半当中有一个是狱吏的老婆,有几个是安分守己的人家的女人,这些人不管谁来统治,有奶便是娘,谁给吃饭就效忠于谁。王虎需要一些女人照看他的新娘子,他对她可是当心得很,在洞房花烛夜之前的几天内,他特别克制自己,不去亲近她。虽然夜里欲火烧身,难以入眠,但是一种更强烈的感情是他希望她生正宗的儿子,这种感情逼迫他克制欲念,而且他认为,在这方面处事谨慎便是对未来的儿子尽责。

的确,她和梨花不一样。他脑海中最初的女人形象是温柔、脸色苍白的女子,他一直认为自己最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然而现在,他的想法开始有点乱了,不再执着于那种类型。于是他要了她,并要她永远守着自己,为自己生儿子。

那几天没人去打扰他,他的几个心腹知道,他已完全沉醉于情欲之中了。他们私下商量着如何赶紧办完婚事,因为谣言也早已传入他们的耳朵,他们想趁早办完这事,让司令了却一件心事,以便一旦情况紧急就可带领大家干一阵。

出乎王虎的意料,婚宴已快速备妥。狱吏的老婆陪伴着新娘,四方院门敞开,大宴宾客,谁愿意看热闹、喝喜酒,一概欢迎。但是,城里人来得很少,女人更少,因为大多数人害怕。只有那些无家无业的游民无所畏惧,纷纷前来,反正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婚宴,他们既可放开肚皮大吃,又可看看新娘的打扮,饱饱眼福。王虎也派人去请县老太爷赴宴,但是这位县老太爷派人回话说,他很抱歉不能前来赴宴,因为他拉肚子拉得起不了床。

结婚那天,王虎似在梦中一般,几乎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只感觉到时间过得很慢。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似乎每呼吸一口气都有一个小时那么长,太阳好像老是升不起来,好不容易盼到了中午,太阳又似乎停住不动了。他不像别人那样在婚礼上兴高采烈,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闷闷不乐地坐着,没有人拿他开玩笑。一整天他都感到格外口渴,他喝了很多酒,对饭菜却不置一筷,仿佛他已经吃了一顿饱饭,肚子丝毫不饿。

来喝喜酒的男人、女人和一群群衣衫褴褛的穷人吃着,喝着,街上跑来的饿狗啃着人们扔在地上的骨头,一时竟然有几十条狗在庭院里窜来窜去。王虎默默地坐在自己房内,麻木地似笑非笑,像在做梦,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到了晚上。

伴娘们为新娘子铺好床,王虎走进她的房里。这个女人是他有生以来接近的第一个女人。真是怪事,闻所未闻的怪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十八岁就跑出老家当了兵,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接近过女人,他的心可真是封得严严实实的。

此刻,被禁锢的欲念如开了闸的流水,任何力量都无法把它重新堵住。这个女人坐在床上,他两眼盯着她,喘着粗气。她听到了喘气声,抬起头,两眼也盯住他不放。

他走到她跟前,她坐在新婚的床上,默默无言,但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满腔的热情,在那一刻,他强烈地爱着她,由于他从来没有接近过其他女人,这个床上的女人对他来说是完美无瑕的。

半夜里,他将身体转向她,用粗哑的嗓子低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她平静地答道:“那有啥关系?反正我是你的嘛,以后会告诉你的。”

他不再说什么了,此时此刻他感到满足,他们俩都不是普普通通的人,他们的生活也不是普通人所可以比拟的。

第二天一大早,王虎的那些心腹没有让他多睡一会儿,他们在新房门口等着他出来。他走出房门,神情安详,容光焕发。“豁嘴”躬身上前说:“老爷,昨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我们没敢禀告,北面传来谣言说,省都督知道您夺了城,他们要派兵来打了。”

这回轮到“老鹰”说话了:“我听一个打那条路上来的穷讨饭的说,他亲眼看到万把人朝我们开来了。”

接着“屠夫”也急急忙忙把他所听到的说上几句,他嘴唇厚,说话又结巴:“我——我也听到的——我去城里想看看城里人是怎么杀猪的,那杀猪的告诉我的。”

然而,王虎听了这些话却依然从容不迫,轻松自若。这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对打仗如此冷漠。他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有我手下的人怕什么,让他们来吧。”他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在吃早点之前先喝了点茶。那是大白天,他脑子里却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每天大白天完了不就是夜晚吗?他似乎现在才明白,他以前度过的那么多夜晚都毫无意义,只是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唯有昨天那一夜才过得有意思。

但是有一个人听进了心腹们讲的话,她站在帘内,透过缝隙看到那些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而他们的头领却只顾自得其乐。王虎起身出去,走到用早点的房间,那时她把“豁嘴”叫住,明确地吩咐:“把你们听说的全都告诉我。”

他很不愿意将那种与女人无关的事报告给她听,于是他支支吾吾,装作无可奉告。这时,她摆出一副太太的架势厉声喝道:“别跟我来这一套,老娘五年来见惯了腥风血雨,打仗进进退退的也见得多了!快讲!”

“豁嘴”感到局促不安,不知所措,这个女人的一双眼睛竟然大胆地盯着他的眼睛,而不像一般妇道人家那样眼光朝下,特别是她才结婚,理应懂点羞耻。现在倒过来了,她倒像个男人似的让他禀告一切。于是“豁嘴”只得把他们怕些什么、处境危险到什么程度等一一告诉了她。他说,上面派来的兵在人数上大大超过了他们,而且不知道王虎手下的大部分人在打仗时是否一定会效忠他。她听了之后,便叫他快去请王虎来见她。

他来了,好像并非应召而来,而是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以前可从来没有人看到他这样过。她坐在床沿,他也挨着她坐下,拉起她的袖口,用手指抚弄着。他有点局促不安,两眼盯着她,呆呆地笑着。相反,她却显得泰然自若。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