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分析
康熙有心试探,岂会保成刷爆卖萌就放过他,如今用德忠威胁他,也是让他长长记性,别一冲动就付诸行动,要深思熟虑,诸般考虑权衡,保得自身周全。
见耍宝没用,李礽只能自力更生了,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化身包青天。
内务府募集而来善款不会直接发给灾民,会置换衣物和粮食送往灾区,京城周边因着地动或大或小都有受灾,所以粮食多从西北或者江南等地购买后运送过来。
大清的米价被官方限定死了,不能高价购进收取回扣,那便是只有以次充好一条道路可行了。
棉衣恐怕也是这种套路。
而且西北和江南离京城远,就算有什么风言风语,恐怕还没有传到京城,半道上就湮灭了。
“汗阿玛,我说的对吗?”李礽哐哐地一顿分析,看向康熙,那一副骄傲如同开尾小孔雀等夸奖的表情实在是可爱极了。
康熙点点头,算是认可他这种说法,这与曹寅和他的分析一致,“那你觉得要是调查,该如何切入?”
“调查他们买到的东西质量如何,再调查账目的价格。”李礽说道,心里却是将捏着那股子劲儿给卸了,德忠今儿算是逃过一劫了,他以后还是把人带在身边吧,望望风也是可以的。
“若是不符合呢?”康熙问道。
“不符合不就证明他们造假了吗……”李礽说着,却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若是负责采买的人推脱是那卖粮食的人作假,自己毫不知情呢?”康熙继续问道。
李礽惊讶,还能这样?
细细想想,也不是全然不可能,甚至于,若是更加狠心些的,能直接将下面的人逼死,来个死无对证,也不是不可能。
“那要怎么办呢?”李礽虚心请教,康熙既然能有这个顾虑,显然是已经有了对应之法,不如直接问问。
第一次见到儿子如此谦逊请教,康熙有一丁点的得意,他轻咳一声,“首先应当找出整笔买卖的相关人员,摸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人之间瞧着并无往来,但是内宅之间千丝万缕,又或者同乡同师门,都是有可能的。”
这点李礽领会了,就是传说中姨母家的媳妇的表哥的姑母家的表妹……
“其次呢,在掌握了这些人的信息之后,还要排查他们的利益,蜂酿蜜,蝇争血,涉及此事之人必然不少,若是拎不清其中的关系,那么咱们查到的人只是那些被推出来顶罪的。”康熙说道。
贪腐就像是痈疮,有的在皮肤表面,有的暗藏于其下,若是只割了明面上的腐坏肉瘤,内里的脓血总是会生出新的痈疮,卷土重来。
既是决定做,那必然是要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李礽懂了,这是要一锅端的意思啊。
他道:“那肯定要很久吧?”
“昨日曹寅进宫,朕让他必须在年前结案。”康熙说道,他已经有了预感,自己和保成的赌约一定会输,甚至可以说是输得彻彻底底,内务府内里的腐朽触目惊心,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不知道还有几人尚算得上干净?
“那……”李礽顿了顿,小声问道,“内务府的那批粮食和棉衣可是要给灾民的,等到过年岂不是晚矣?”
这都是救命的东西,眼瞅着寒潮即将南下,等到了过年的时候,人要不冻死了,要不就饿死了,纵然查清楚也没有用啊。
这么一想,李礽就急了,扯着康熙的袖子,一个个问题接连不断地蹦了出来,“百姓还等着救命呢,过年是不是晚了点?要不再提前点?总不能让灾民们遭罪吧,他们已经够惨了,还要受这个苦,那是何等的绝望?”
“你这个急脾气,容朕说完。”康熙点了点他的小脑袋,儿子哪里都好,就是没啥耐心,凡事总想着一蹴而就。
李礽松开了手,康熙的衣袖已经被抓得皱巴巴了,他嘿嘿两声,伸手强行抚平,“汗阿玛说吧,我听着在呢。”
康熙瞧着他这狗腿讨好的模样,又气不起来,于是继续说道:“曹寅今日离京,会在半道上拦下物资,绝不会让这批东西落入灾民的手中,明珠奉旨让旗人募捐的银两也已经到位,将会由他购买物资运送至京城。”
“明珠大人的下属不会贪这个钱吧?”李礽迟疑道,但凡赈灾,总有人不长脑子地朝里面伸手。
“朕已下旨,胆敢贪得赈灾款之人,一钱者罢官,十钱者抄家,百钱者斩首。”康熙说道,这当然是恐吓之词,但是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明珠是个聪明人,善于揣度自己的意思,知道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所以他反倒没有那么担心。
“哇啊,汗阿玛英明,威武。”李礽鼓掌,他这心慈的老父亲终于严格一会儿,做儿子的也能咸鱼松口气,若是康熙事事都能这般,他都不需要努力,直接一个滑倒躺平多好?
这表述实在是有些夸张,但是康熙的心中是舒爽的,感觉跟单枪匹马猎得一只吊睛猛虎的成就感差不多了。
李礽在心底盘算了一下,按照康熙这个说法,梁九功那边调查显然是更容易出结果一些。
事实也是如此。
据此之后的第五天,张德海突然派了一个小太监给魏珠传了话,说是亥时三刻在福碧亭见面。
魏珠立马将这个消息转述给了梁九功,梁九功派人提前守着,李礽听康熙说了这个消息,心里痒痒,但是苦于无法出门。
上次被康熙逮到后,虽然康熙同意不换人,也不惩罚德忠,但是对应的,李礽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同康熙“约法三章”,其一,不得干涉案件进展,其二,不得私自涉险,其三,出入必须带着奴才。
带着德忠四处溜达,这跟带着康熙的监控出宫有啥区别?
所以他老实了很多。
但今日却并非他主动放弃听墙角,而是被人拦住了,合宫上下,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康熙。
李礽抱着小被子,盯着正对着烛光看书的康熙,不满道:“汗阿玛既然要看书,何不待在乾清宫呢?”
康熙清楚地听出了儿子语气中的嫌弃,不以为意,头都不抬地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这毓庆宫、这毓庆宫的蜡烛、毓庆宫的床,还有你自己,都是属于朕的,朕爱在哪里看书,就在那里看书。”
李礽被气了个正着,关键是还没有办法反驳,哼唧一声,倒在床上,卷着自己小被子假寐,假着假着就变成真的了。
等到再醒来,已经是天光乍亮,德忠抱着衣服在一旁候着,听到动静,上前一步道:“奴才伺候太子爷起来吧。”
自打上次差点被调走之后,德忠伺候得越发尽力了,几乎是将人朝着一级废物的方向去服侍,要不是李礽那尚存的无产阶级艰苦朴素的品质根深蒂固,差点就要肥肥瘫了。
如今,已经是深秋,寒气逼人,李礽的衣服也厚实了些,穿起来略微麻烦,李礽一般是自己穿里面的衣服,外面的小袍子还是让德忠帮忙。
“皇上临走前吩咐,说让您今儿下学之后去乾清宫一趟。”德忠手脚麻利地帮忙系好扣子,又取了太子爷的小荷包给挂上。
无论穿什么衣服,太子爷都挂着这个平安符,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大阿哥,对此都是高兴不已,苏麻姑姑还多绣了几个不同颜色和花纹的荷包,说是让太子爷换着挂。
太子爷也十分听话,荷包脏了让人洗洗继续用,要是不小心刮破了点,还心疼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