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漂亮朋友 - 基·德·莫泊桑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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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他还说:“事实上,先生们,整个非洲就是法国的壁炉,它燃烧着我们最好的木材。消耗量之大,让我们不得不大把大把地往里面扔钱。”

“既然你们心血来潮,在壁炉的左边摆了一尊造价昂贵的摆设威尼斯。那就等着瞧吧,马罗先生肯定也会如法炮制,在壁炉的右边摆上摩洛哥。”

萨拉辛议员的演讲,很快传遍了法国的大街小巷。杜·洛瓦也因此一发不可收拾,连续发表了十来篇有关阿尔及利亚殖民地的文章,作为以前那些文章的续篇。他在文章中大肆鼓吹出兵计划,尽管他自己也认为派兵出征的事情压根就不会发生。他极力煽动人们的情绪,把西班牙视为敌国,对它进行恶意攻击。

由于和当局公开的亲密关系,《法兰西生活报》一时名声大噪。它所报道的政治新闻比那些最具权威的报纸还要迅速快捷。除此之外,文章还会隐约透露这是某某部长朋友的意图。很快,《法兰西生活报》成为巴黎和外省各类大小报刊的主要消息来源。人人引用里面的消息,并对它敬畏万分。这份报纸再也不是什么由投机政客暗中把持的工具刊物,而是一份政府公开承认的官方报纸。报馆的幕后核心人物是拉罗舍一马蒂厄,杜·洛瓦则是他的代言人。至于瓦尔特老头,这位沉默寡言的众议员和工于心计的报馆经理,最近一直在暗中活动。听说,他正在摩洛哥从事大笔铜矿交易。

玛德莱娜家的客厅如今已经成为巴黎最有影响的核心场所。每星期都有内阁成员到她家聚会,就连总理也来这里吃过两顿晚饭。以前那些轻易不跨进她家门槛的政要夫人,如今也纷纷以结识玛德莱娜为荣;而且来访的次数远远超过她的回访。

外交部长拉罗舍一马蒂厄俨然成了家中的主人。每次他来,都会向杜·洛瓦或者玛德莱娜口述一些消息、情报或者信件,好像他们是自己的秘书。

每次部长离去只剩下夫妇俩人的时候,杜·洛瓦总是对这位碌碌无为的政治暴发户心怀嫉恨;并且还要说上一大通含沙射影、充满威胁的话。

玛德莱娜只是不屑一顾地耸了耸肩:“有本事,你也和他一样混个部长当当。如果你是部长,板着脸孔教训别人也就罢了。不过在此之前,最好还是闭上你的嘴巴。”

杜·洛瓦斜视着她,摸了摸胡子。

“我到底有什么能耐,现在还无人知晓。”他说,“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刮目相看。”

玛德莱娜用哲人一般的口吻讥讽道:“我们就等着瞧吧,不知道那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到来?”

议会复会的那天早晨,躺在床上的玛德莱娜反复叮嘱正忙着穿衣出门的丈夫,让他中午务必去拉罗舍一马蒂厄家吃饭;抢在议会开会前,就《法兰西生活报》第二天即将发表的一篇政论文章咨询一下部长的意见。这篇文章相当于现任内阁的一份官方声明。

玛德莱娜说:“千万别忘了问部长,贝龙克勒将军是否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已经被派往奥兰。这一点非常重要。”

杜·洛瓦一听,烦躁得要命:“我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不要总唠叨个没完,好不好?让我安静一会儿!”

玛德莱娜心平气和地说道:“亲爱的,每次我让你问部长的事情,你总要忘掉一半。”

杜·洛瓦没好气地说:“你那位部长大人已经让我烦透啦。他简直是个蠢货!

玛德莱娜神情镇定地说道:“他不是我的部长,也不是你的部长。他对于你比对于我更有利用价值。”

杜·洛瓦稍稍侧过身,望着她冷笑道:“请原谅,他可没有对我大献殷勤。”“他对我也没有。要知道,我们以后还要仰仗他呢。”

杜·洛瓦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

“如果让我在你的那些仰慕者中选择,我还是比较喜欢沃德雷克那个老傻瓜。他现在怎么样?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看见他了。”

玛德莱娜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他病了。不久前他写信过来,说他因为关节性痛风卧床不起。你应该去看望一下他。要知道,他非常欣赏你。你如果去看他,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好,我办完事就去。”杜·洛瓦说道。

这时,他已经戴上帽子,穿着整齐,准备出发了。出门前,他四处望了望,看有没有落下什么。确定一切妥当后,他走到床边吻了吻妻子的额头,说道:“再见,亲爱的。最早我也要等到七点钟以后才能回来。”

说完,杜·洛瓦走出家门。

拉罗舍一马蒂厄正在家里等他。由于内阁成员必须赶在议会复会前的中午召开会议,所以部长家的午餐定在上午十点钟。

拉罗舍一马蒂厄夫人不愿更改自己的就餐时间。因此,餐桌旁边只坐了三个人:杜·洛瓦、拉罗舍一马蒂厄和他的私人秘书。刚刚坐下来,杜·洛瓦便依照名片上匆匆记下的有关指示,谈了谈文章的整体思路和大致梗概。最后,他问:“尊敬的部长先生,您觉得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吗?”

“基本上没有,我亲爱的朋友。只是在谈到摩洛哥问题的时候,您的语气过于肯定了些。有关派遣军队的问题,你应该让读者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同时又让他们觉得这其实是不可能的,甚至连你自己也绝不相信政府会派兵出征。总而言之,您要让人们从文章的字里行间了解到这样的信息:政府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走得太远。”

“好,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在文章中把您的这些观点一一反映出来。另外,我的妻子让我问您,贝龙克勒将军是否已经被派到奥兰?不过,听了您刚才的话,我想答案应该是没有。”

“没错。”拉罗舍一马蒂厄回答道。

接着,他们开始谈论中午即将召开的议会。拉罗舍一马蒂厄坐在那里侃侃而谈,为几小时后的议会发言做准备。只见他旁若无人地挥舞着自己的右手,时而拿着刀叉,时而拿着一块小面包,如同在议会演讲一般,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两撇拳曲的小胡子在他嘴边微微翘起,看上去就像蝎子的尾巴;他的头发油光可鉴,从中间一分为二,发梢在额头那里绕了两个圈,就像那些自认风流的外省青年。虽然正值中年,拉罗舍一马蒂厄却已经有些发福,隆起的肚皮将身上的背心撑得紧紧的。

拉罗舍的私人秘书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吃着,喝着。显然,他对部长这种唾沫横飞的高谈阔论早已司空见惯。可是对拉罗舍心怀嫉恨的杜·洛瓦却在心里暗暗骂道:“闭嘴吧,蠢货!你们这些政客统统都是笨蛋!”

杜·洛瓦把自己的才华和这位巧言令色的外交部长做了一番比较,暗自嘀咕道:“妈的!要是我有十万法郎,就到美丽的家乡卢昂去参加竞选。然后让所有的诺曼底老乡都来投票。和那些目光短浅的鼠辈相比,我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的政治家。”

拉罗舍一马蒂厄还在那里不停地讲着,直到仆人端来咖啡。他见时间不早了,便按了一下铃,吩咐仆人备车。然后,他向杜·洛瓦伸出一只手:

“您听清楚了吗,亲爱的朋友?”

“听清楚了,部长先生,请您尽管放心。”

从部长家出来后,杜·洛瓦不慌不忙地向报馆走去,考虑如何动手写那篇文章。直到下午四点以前,他都无事可做。四点钟一到,他就要去君士坦丁堡街与德·玛莱尔夫人幽会。现在,他们每个星期都会定期见两次面:星期一和星期四。可是杜·洛瓦一走进编辑部,就有人递给他一封信。是瓦尔特夫人写来的,上面写着: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你一面。事情非常紧急。请下午两点钟在君士坦丁堡街的公寓等我。我要帮你一个大忙。

你至死不渝的朋友

维吉妮

杜·洛瓦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声:“见鬼!这女人怎么这么烦哪!”他的心情陡然变坏,再也无心工作,于是又从报馆里走了出来。

六个星期以来,杜·洛瓦一直试图中断与瓦尔特夫人的往来。可是,对方的热情似乎有增无减。

自从上次失身后,瓦尔特夫人一直懊悔不已,并且在后来的三次约会中骂骂咧咧。对此,杜·洛瓦感到厌烦不已。现在的他,已经对这位喜怒无常的半老徐娘失去了往日的兴趣。他慢慢地疏远她,希望以这种方式结束这段风流韵事。谁知,瓦尔特夫人却疯狂地爱上了他,对他纠缠不休,那架势就像人们在脖子上绑一块石头往河里跳。出于怜悯和讨好,杜·洛瓦不得不顺着她。可是另一方面,瓦尔特夫人过于炽烈的爱情却让他感到心力交瘁,无比压抑。

瓦尔特夫人天天都想见到他,每时每刻都在差人送信过来,约他去街角、商店或者公园见面。

她每天反复说着同样的话,说她有多爱他,多崇拜他。甚至分别的时候,也免不了一番信誓旦旦:“见到你真的好开心!”

为了讨好杜·洛瓦,瓦尔特夫人经常做出一些与其年龄不符的可笑举动。这与杜·洛瓦以前想像的截然不同。过去四十多年里,瓦尔特夫人一直循规蹈矩,过着清净的日子。她封闭自己的情感,恪守妇道,心中毫无非分之想,对男女偷欢之事也一无所知。可是现在,她却如同冷夏过后的秋天或者花木枯萎、蓓蕾凋谢的暮春,突然萌发出一种少女般的情怀。尽管这份情思姗姗来迟,却是如此强烈。如今的瓦尔特夫人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经常说些矫揉造作、令人啼笑皆非的甜言蜜语,要不就是故意装出一副讨人喜爱的模样。她每天都要写十封风格怪异的情书,学印第安人在信中写满了飞禽走兽的名字;自以为诗情画意,实际上都是些幼稚无知、引人发笑的话语。

每当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瓦尔特夫人总是拖着肥胖的身躯,像个小孩一样撅着嘴,跑过来亲吻杜·洛瓦。衣服下面两只沉甸甸的乳房,因为她的跳跃而不停地上下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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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杜·洛瓦反感的是,听到瓦尔特夫人娇滴滴地叫他“我的小耗子”、“我的小狗”、“我的小猫”、“我的心肝”、“我的小蓝鸟”、“我的小宝贝”。除此之外,就是每次鱼水之欢的时候,瓦尔特夫人总要表现出一副天真无邪、娇羞胆怯的模样;自以为温柔乖巧,实际上与那些放纵堕落的女寄宿生的拙劣表演相差无几。

有时候,她会不停地问:“现在要吻谁呢?”如果杜·洛瓦没有马上回答“吻我”的话,她就会一直问下去,直到他气白了脸。

杜·洛瓦原以为,瓦尔特夫人应该懂得爱情需要谨慎小心、察言观色和把握分寸,绝对不能过火。作为上流社会贵妇以及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应该表现得端庄大方,善于克制自己。即使有时黯然落泪,也应该像狄多那样而不应成为朱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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