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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谁都有愚蠢的权力

第152章谁都有愚蠢的权力

安从进有点生气了。安从进本来就是个狠角色,当日闯进李从荣的府邸亲手杀死李从荣的女人和儿子,将李从荣府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掳走,还放了一把火,根本眉头都不眨一下。

如今到了延州,安从进更是一方诸侯,叫谁生谁就活,叫谁亡谁便死,掌握生杀大权。他原本心里轻看了夏州来的“李彝殷”,觉得其乳臭未干花里胡哨,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实则草包纨绔。

但好笑归好笑,朔方王李仁褔在夏州盘踞多年,并不是无能之辈,怎么就派来这样一个不成器的货色和自己见面?

事出反常,且不合情理。安从进紧盯着赵旭,逼问道:“难道夏州果真觉得我安某是傻子?你这一番作为,是李仁褔的意思,还是你的主意?”

宋温听到安从进这样呵斥赵旭,再次将刀柄紧握,只等安从进一个眼神,就要让夏州来的这两个娘娘腔身首异处。

安从进对“李彝殷”的父亲朔州王已经直呼其名。赵旭诧异的说道:“节度使何出此言?我父王守牧夏绥银几地,节度使你代皇帝冶治延州,两家井水不犯河水。此次我来延州,诚心登门,是为解决往日误会,哪里能再生事端?”

“但凡能身居高位的人,必然有常人不能及的学识本领。我心里对节度使是十分敬仰的,怎么会戏耍?别说不能,我又哪里敢?再者,我即来之,到了你家地头,则为案板上的鱼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赵旭说着回头看薛宗义,薛宗义急忙低头说:“小王爷,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赵旭听了又转过头对安从进说:“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我到了你这里不就任你宰割了?我又不傻不疯,干什么要对节度使你不恭敬?我又不是来送死的,这不缺心眼?”

安从进将赵旭和薛宗义的表情看在眼里,心说这小子说的也对,嘴上却不改话锋,责问道:“那你今天这样的阵仗,是怎么回事?”

“什么阵仗?”赵旭有些不解,薛宗义又躬身到了赵旭身后,低声说道:“他在问小王爷怎么带着那么多人……”

“我带的人也不多啊?”赵旭皱眉。

薛宗义解释说:“人是不多,不过那些僧尼道士还有吹鼓手,人家不理解不明白,所以要问。这就是‘阵仗’。”

“可咱们那里自父王起上下循例事佛、尊崇出家人,禁杀生、存伦理,他们难道不知?”

“小王爷,这会看来,他们延州的确是不知道的……”

安从进将赵旭和薛宗义的小声嘀咕完全的听在了耳中,心里忍不住讶然失笑,难怪他们神神叨叨,看来李仁褔这怕死的老糊涂蛋的确是迷上了修仙长生不老,要不重金千里迢迢购买药材硝石做什么?炼制什么狗屁仙丹!

感情这个夏州来的破落王子还是以最高的礼节来对自己了。他们此次前来,行军营帐中,僧、尼、道,再加上这个穿白衣总掉书袋子的二刈子通点文墨,僧尼道儒,还真是一个不拉,齐全了。

这真是何其隆重!

“这事说起来有些麻烦,不过我可以向节度使你保证,我们夏州,还有我,是绝对没有对你轻视或者不敬的意思的。”赵旭说完,将茶喝了一大口,但是却被呛住,扭身不住的咳嗽。

宋温眼神鄙夷,心说喝水塞牙缝的都放屁拉稀屎,这都是什么玩意!

安从进又问:“那你,还有你,一身白衣,却又是为了什么?”

宋温这时紧跟说道:“白色是丧服!哪有人平常一身白色衣衫!你们两个就像披麻戴孝,来我们延州分明就是捣乱!实在可恨可恼!”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薛宗义一听大怒:“你才披麻戴孝!你全家披麻戴孝!你一家得了瘟病全卧床不起快要死翘翘!你这黑货黑心黑肝黑肚肠,出门就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被牛角戳个窟窿透心凉,倒地上嘴里呛一嘴牛粪!你浑身抽搐吃屎真香!你处处与我家王子作对真是做萤火虫与日月争光。看你螳臂挡车自不量力,纯粹跳梁小丑死不足惜!你有眼无珠颠倒黑白,你长成这样真是不敢恭维,猪见了你都要撒腿就跑羊见了你都串稀……”

薛宗义嘴皮子利索,骂起人滔滔不绝,宋温暴怒,又要过来打薛宗义,却又一次被安从进用眼神制止,宋温只得瞪大眼恶狠狠的盯着薛宗义。

赵旭依旧在咳嗽,听了摆手,脸也咳红了,薛宗义停止了对宋温的咒骂,低头询问:“小王爷你没事吧?”

赵旭边咳边说:“你来跟他们说说白衣……”

薛宗义说道:“节度使,你们有所不知了!在中原一带,白色是不吉利的。所谓红白事,红事说的就是喜事,而白事说的就是丧事。但在我们夏州则不同,我们夏绥银几地崇尚白色,以白色为尊,白色遍地都是,岂不见皑皑的雪山、白色的云朵,白色的石头、洁白的羊群、泛白的乳汁、白色的动物尸骨以及穿在身上的白羊皮?”

“还有,连我们夏州城的城墙都是白色的,这个真有据可查。”

这样?安从进恍然。

薛宗义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首歌?”

安从进问:“什么歌?”

薛宗义挺起胸膛,正色道:“《夏圣根赞歌》。”

安从进看了一眼宋温,宋温哼了一声,不耐烦的问:“这是何歌?唱的是什么?你肯定是会唱的,天天唱吧?”

宋温骂薛宗义是戏子伶人。但薛宗义这下听了,却没有反驳,从赵旭身后走到了屋子中间,肃手抬头,眼睛也不知道在看那里。停了片刻,他张嘴唱道:“黑头石城漠水边,赤面父冢白河上,高弥药国外彼方……”

“石城”、“漠水”、“白河”,这些都是地理具体存在的,安从进没想到还真的有《夏圣根赞歌》,他原以为是薛宗义随口杜撰。

此刻听薛宗义所唱不虚,再看他熟练的程度,平日里应该是演绎不停,以至于朗朗上口。

安从进和宋温不知道薛宗义从前的身份是马贼,终日在夏州通往回鹘吐蕃契丹一带到处流窜,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十分熟知。因此,他们都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赵旭对薛宗义的表现也感到惊讶,原本他只是有一个大致的设想,到了延州后一步步的见招拆招,走一步说一步,可是薛宗义却将自己笼统的规划逐渐填补完善了起来。

马贼不可怕,就怕马贼有文化。薛宗义这个自封的读书人,胸中确实有点文墨,在西北之地浪迹多年,各种经验比较丰富,没有和赵旭彩排就能如此,也算是赵旭的意外之得。

薛宗义的歌声停歇,躬身,再次回到赵旭身后。安从进略一思索,问:“听闻小王爷武力过人,曾手刃凤翔名将杨云轩,不知,今天能不能让安某一饱眼福?”

杨云轩是当初被赵旭一剑破开肚皮死掉的李蓉婉身边的武士,没想到安从进也知道他。当时赵旭为了引起李仁褔的注意,想在夏州立威,确实费了些手段。那个杨云轩的确不好对付。

但今日此时,赵旭没有展露自己的打算。何况此行本来就为了藏拙,为了不让安从进知道自己的能力,从而达到小瞧、轻视夏州的目的。

无缘无故的给别人以“自己很强”的感觉,没有丝毫意义。一个人不为了什么就逞强好胜,形同莽夫。赵旭一直觉得,人只有在需要勇敢的时候才勇敢,否则就像弓弦一直紧绷着,迟早会断。再有,你很强,有心人就会提防你,他有心你无意,就会给对方以可乘之机,造成没必要的麻烦,这应该被避免。

安从进留意到自己说杨云轩的时候,赵旭面带得色,不过他说完之后,赵旭摇头道:“父王教训我们信佛不杀生,做事要以德服人,因此,好久不练,近来已经手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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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从进觉得赵旭所言什么“以德服人”倒是未必,只不过此人从前为乡野流浪汉,认祖归宗后做了夏州王子,以往的生存技能难免被养尊处优所淡化,以至于现今已经没有出生入死的勇气,这个倒是极为可能。

宋温心里再度耻笑,不行就不行,装什么大尾巴狼,杀人的手段还能忘了:“我却不信那杨云轩是你杀的,要向司马讨教一二!”

薛宗义听了对着宋温说:“你算什么东西!你算老几?你信不信有什么关系!我们五王子在夏州威名远播,西域和中原无不震动,如雷贯耳,谁人不佩服他的英雄了得!他只略施小计,动动小指头,杨云轩之流就屁滚尿流退避三舍偃旗息鼓丢盔弃甲闻风而逃逃之夭夭磕头如捣蒜。多少人听的五王子的名字,就吓得跪地投降,乖乖的束手就擒,就是夏州的小孩子,夜里不睡啼哭,孩童的家人就将王子的名讳说出来,小孩立即就闭了嘴赶紧睡觉了。”

“我家王子身份何等金贵,走到哪里都万人空巷,大家无不顶礼膜拜,多少人以瞻仰他的面容为荣,看到他的身影,都已经颇为满足,能和他说上一句话,那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如今我们到了延州,那是为了延州和夏州之间情谊,那是节度使的面子,王子和节度使是惺惺相惜,英雄所见,你这个黑炭一边不停的插话,找存在感,真给自己鼻孔里插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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